沈煙歪著腦袋又確認一遍:“方天雪?”
她的表妹,方天雪?方鍔的女兒方天雪?
“她怎么當明星去了?”
“方小姐大二就去參加選秀了,砸了不少錢,現在是個人氣不錯的流量明星,就是沒什么業務能力。”小王毫不客氣地介紹。
沈煙點點頭,這就不奇怪了。方天雪比沈煙小一歲,她大二,那沈煙當時已經20多了,正好處于目前沈煙的記憶盲區。
“太離譜了。方天雪是長得還行,我姑姑還是個大美人兒。但是她五音不全,公主病,性格差,好吃懶做,跳舞也不行,就這還混娛樂圈。”沈煙嫌棄地疾呼,“內娛完了!”
小王豎起大拇指:“誰說不是呢。我看方小姐還是沈總您比較漂亮。”
沈煙繼承了她母親的長相,是典型的江南美人,五官精致,唇紅齒白,骨架小臉也小,像個漂亮的瓷娃娃。只是沈煙母親是個固執有主見的女人,沈煙也繼承了母親這一性格。
雖然看著溫柔嬌氣,卻實打實地固執能吃苦。
不然也不會頂著40度的太陽在大中午偷看周宴聲打籃球。雖然沈煙覺得周宴聲在大中午打籃球也很奇葩。
“肯定是方鍔推她的。她該不會勝算很大吧!”沈煙抱著頭覺得世界太荒唐了。
她一拍桌子,喊:“下午我要好好開會!”
王助理說道:“其實馮總也覺得方天雪不適合。”
沈煙愣了好幾秒:“馮總是誰?”
“馮柏。”
“哦哦哦,我爸師弟對吧。”沈煙這才回憶起來這人是誰。
爺爺有三個徒弟,沈煙父親算是大弟子,馮柏是二弟子,現在應該年近40了,很嚴肅的一位叔叔,但沈煙記憶中,她小時候,馮叔叔還能疼他。三弟子叫宋陽,很年輕,只比沈煙大三歲,從小就不太對盤,但只是小打小鬧。
后來爺爺認了馮柏做干兒子,現在公司的CEO是他。她的記憶里,方鍔就跟馮柏不對盤。
“是的。馮總說方天雪長得是不錯,但是既不是頂流也不是大腕兒,而且業務水平不行,雖然現在粉絲很多,靠著人設還吃了一波紅利,但是遲早有一天要翻車的,風險太大了。”
沈煙聽了爆笑如雷。她幾乎能想到方鍔在聽到馮柏這么犀利的評價后那美麗的表情了。
“馮叔叔真不錯。”沈煙拍手叫好。
她跟這個姑父從小就不對盤。
方鍔是她姑姑的入贅老公,姑姑二十年前就去世了,起初方鍔還非常孝順溫柔,發誓永不再娶,一心照顧爺爺,對沈煙父母也是友愛尊敬,對沈煙更是疼愛有加。小時候沈煙很喜歡這個姑父。
直到她十二歲那年,父親因為仙茗紀旗艦店大火去世,母親傷心欲絕,帶她去了日本,一年后改嫁。沈煙離開了沈家,直到她高二,十七歲的時候,爺爺需要手藝傳承人,并且思念沈煙生了病,沈煙才回國。
等回了國,沈煙發現這位入贅的姑父完全變了個人。
雖然在爺爺面前,姑父依舊是對姑姑深情專一的好老公,好女婿。但是在沈煙面前,他就是一副敵視的狀態,仿佛沈煙回國就是來搶奪他的繼承權的。
沈煙知道,方鍔有吞下整個沈家產業的野心,可是偏偏沒有廚藝天賦,爺爺是個傳統的人,再怎么喜歡他,心疼他,也不想將公司交給一個連蒸蛋都不會的人。沈煙也不允許方鍔吃絕戶。
而沈煙的堂妹,沈天雪,也改姓方,據說是因為爺爺心疼姑父始終沒有再娶,于是就允許他將女兒改姓。都說三代還宗,這兩代都沒有就還了也是離譜。
沈煙原本還記著小時候跟方天雪的姐妹情,對她并沒有什么惡意,沒想到方天雪卻總愛在爺爺面前上演白蓮花戲碼,一會兒說沈煙推她,一會兒又說沈煙在學校里欺負她。沈煙百口莫辯,被爺爺罰站了好幾次。
都快高考的人了還搞這種小孩子的戲碼,沈煙連帶著對方天雪也沒了好感。她只覺得方鍔父女倆都是神經病。
更離譜的是,她當年回國后,方鍔就總帶自己的侄子方天成來沈家,意圖撮合他們倆。
沈煙每次看到方天成覬覦自己的眼神,就覺得惡心。
再次回憶一些不愉快的事,沈煙臉色變得很難看,問:“他不吃食堂吧?”“方副總喜歡點餐,不來食堂吃的。”小王回答。
“整得派頭害挺足。”沈煙吐槽道,“那我去食堂吃午飯。”她想去食堂認認人臉,熟悉熟悉。
不想小王卻說道:“周總中午要來公司。”
“……?”沈煙一怔,疑惑地看他。
“公司跟SODA有一個項目要合作,周總下午來先碰個頭。”
沈煙頭疼不已,怎么她一發病,就有這么多事情呢。
——
“上午感覺如何?”
中午,好不容易渾渾噩噩熬過整個上午,周宴聲就過來帶著沈煙去樓下仙茗紀總部店開了個包廂吃飯。
沈煙食不下咽,味同嚼蠟,捂著腦袋頭疼道:“太難了,太難了。為什么不能直接讓我躺著數錢,我不想上班工作。”
周宴聲夾了只蝦,平淡地說道:“難道讓方鍔接手公司?”
沈煙一愣,隨即嘟囔:“我……我就是說說而已。”
她當然知道當初自己明明沒有這個能力還要接手公司,最大的原因就是方鍔。她絕對不允許公司落到這個吃絕戶的人手里。
“別擔心,有我在。”周宴聲輕聲安慰。
沈煙心里一暖,抬眼看他。
周宴聲垂眼剝蝦,臉上無悲無喜,手上戴著一串佛珠,密密麻麻的梵文看得沈煙頭暈。佛珠被盤得通體發亮,沈煙離得近,聞到了佛珠上若有似無的檀香味。
周宴聲把剝好的蝦放到沈煙碗里,見沈煙看著他的手腕發呆,笑了笑,問:“這是我們大四畢業旅行去XZ的時候,你買給我的。東西不貴,我很喜歡。”
沈煙覺得很奇怪:“我不信佛,你信佛嗎?”
周宴聲搖搖頭,又點點頭:“曾經不信,現在……半信不信吧。能修身養性。”
說到這,周宴聲自嘲似地笑了笑,如墨的雙眸看向沈煙,眼里流光一閃:“吃飯吧。”
語氣端的是溫和得體,但是沈煙卻聽出了一絲不耐。
周宴聲應該不是他表現出來的這樣心態平靜,溫和大方的。他應該挺煩自己的。
沈煙心里一酸,暗暗焦躁自己的沒用。好端端的,得這種病。
飯吃到一半,包廂內已經十分鐘沒有人聲對話了,沈煙活躍氣氛,就問:“你能說說我們在XZ旅行的事嗎?”
周宴聲微微一愣,似乎想到什么,眉眼一柔,沈煙這才真正感覺到他的欣悅,不知是什么讓他心情突然變好。
“你說去XZ可以洗滌心靈,結果人豎著上去,橫著下來。躺了三天沒起來。”周宴聲似是嘲笑,又似擔憂,深深看了眼沈煙。
沈煙撓撓頭:“我高反這么厲害嗎?”
周宴聲搖搖頭:“不是高反。”
“啊?那我怎么了?”
“你學佛教徒拜佛,結果用力太猛把腿扭了,從布達拉宮下來,我要背你,你逞能非得自己走,最后腳腕腫成了包子。”
“……”沈煙尷尬地笑,“哈哈,是……是我做得出來的事。”
“佛珠就是那天買的。”周宴聲摩挲著佛珠突然說道。
他垂著眼,沈煙看不清他的眼神,卻不知為何感到一絲難過。
周宴聲……很想念那個時候吧?至少那時候,他們倆看起來是快樂的,或許還有感情?
可是現在的自己只是半個沈煙了。
周宴聲給沈煙夾菜,入眼是女孩濕潤水靈的杏眼,眨巴著眼小心翼翼看著自己。周宴聲一下子就想起來那天。
明明腳腕已經痛到不行,非得咬著牙,強撐著走回旅社,路過賣佛珠的小店,耍賴似地討價還價,然后一路小跑到自己身邊,獻寶似的送給自己。
也是這樣,水靈靈的亮晶晶的雙眼,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然后輕聲笑道:“周宴聲,我送你這個,讓佛祖壓壓你的壞脾氣?”
那時候他是怎么回答的?
眼前的沈煙依舊是那個性子,只是坐立難安的模樣讓周宴聲心酸。
他起身去衛生間,在鏡子前洗手,看到鏡子里自己微紅的眼眶和眼底隱藏的焦慮,終于回憶起當時自己的回答。
“佛壓不住的。但你要讓他來壓我,我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