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大的那名婦人結尾的話,把如意想要探望綺羅的這個想法,直接扼殺在搖籃中了。如意原本就沒想過能夠見到孫綺羅,雖然如此,還是從這話里聽出了一些門道來,這婦人無意中也透露出一個很重要的信息,孫綺羅昨晚上應該就沒有在陳家了。
至于沈易喬和孫綺羅他們是怎么聯系,又去了哪里,現在知道的,恐怕只有他們本身了。如意想要問問孫綺羅的狀況,先是對陳家人說了些場面話,“這位少夫人還真是至情至性,這樣為陳公子傷心傷神,陳公子能娶得這樣一位好妻子,也是福氣。”
這時一直在旁邊站著的兩名少婦中有一人出聲接了如意的話,“什么福氣,三天兩頭就不著家,昨晚就……”另外一個少婦拉住了還欲再說的那名少婦,給了她一個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這兩名少婦也是陳家的少夫人,一個是老大的媳婦,一個是老二的媳婦。兩名中年婦人一位是陳老爺的正室,也是老大和那陳三公子的母親,一位是側室,是老二的母親。
兩個中年婦人見過多少人,走過多少路,這么些年下來都是有些手腕的,見如意旁敲側擊的全是在打探孫綺羅的事情,那個年紀大一些的婦人當即開口道:“我們陳家也有勞沈家惦記了,但畢竟卓然剛剛去世,綺羅又病了,這兩天前來吊唁的賓客也不少,家里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們處理,時間上實在是不寬裕,招待不周,怠慢之處就還請見諒,他日定當登門拜謝。”
啰嗦一大段話就是一個意思,陳家現在沒工夫管你,你請走。如意也不了解陳家是什么狀況,既然人家下了逐客令,自己走就是了,畢竟沈家和陳家算不得熟悉,多做糾纏就顯得可疑了。
“也是,那小女子就不多做打擾了,幾位也要多注意身體,不要像少夫人那般病倒了才是。”如意說的沉重,在說到少夫人病倒之時故意加重讀音,幾個夫人的眉頭明顯一皺。
從兩個年輕的少婦的言行中,如意明顯的感覺到了孫綺羅姐在陳家的處境并不是很好,那句被及時打斷的話語里的弦外之音,如意多多少少聽出來一些,俗話說家丑不可外揚,可能綺羅姐在陳家也像是自己在沈家一般,被人所誤解。
邁出了陳家,關于孫綺羅為什么會嫁給一個將死之人,如意百思不解,但是現在的狀況就是沈易喬和孫綺羅一同沒了蹤影,東西相望,長街遙遙,南來北往穿梭的人流熱鬧得緊,可是這沈易喬和孫綺羅去了哪里?
在京城東郊的一個小客棧中,沈易喬正坐在桌前倒著茶水,往日被高高束起的頭發現在披散在身后,穿著簡單的灰白色的中衣,微露著精瘦的胸口。劍眉上挑,眉頭緊鎖,不知道是在懊惱還是在猶豫,臉上的表情變換過數次,依然一臉的矛盾。
織錦羅帳中隱隱看得見有一名女子正在酣睡,披散開來的青絲半遮著精致的面容,散落在胸前,未遮住的臉龐上帶著淡淡的紅暈,錦被中伸出了一只胳膊,只穿著中衣的身子半敞著領口,微微露出的如雪肌膚上還有一些粉紅色的印子。
過了許久,女子似乎是要醒過來的樣子,囁嚅了兩句,打斷了沈易喬的沉思,但女子只是翻了個身,再度睡去。沈易喬放下手中的茶杯,穿好了自己的衣服,又整理好了自己的儀容,開門叫了店小二要了筆和紙,寫下了一封信,放在了女子的枕邊,然后自己一人出了屋子。
還在夢中沉浮的女子,絲毫未察覺,夢里對自己千般索求的男子已經離開,繼續在夢中重溫和男子的每一次唇齒相依,每一次身體的擊撞,每一次載沉載浮濃濃的情動,每一次深深淺淺的情意交織,那是她心頭深深所眷戀的人啊!
如意漫無目的地走過了一條大街,沈易喬雖然是自己的表哥,但是相識以來對自己也像是自己妹妹一樣處處維護,雖然嘴巴有時候壞了點,對自己卻真的很好,但是沈易喬和孫綺羅現在的狀況還真是讓人頭疼,且不說沈易喬還是死腦筋地認為自己會給孫綺羅帶來厄運這一點,孫綺羅現在的身份也十分尷尬,陳家新晉的小寡婦,這個名頭掛著讓他們再續前緣的難度也很大。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城東,東郊這里地處荒涼一些,段雙卿將宗宣和丁云合葬,他們的墓地就在這附近,一段往事,一宗命案,長安啊,到底多少人能一世長安?
這廂如意正在城門前難得地在心底進行了一番悲春傷秋,就看見孫綺羅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自一個小客棧走出來,如意等了一陣子,出來的人自始至終都只有孫綺羅一個人,那沈易喬去哪里了?
“綺羅姐?”如意跑到了孫綺羅的跟前,跟她揮了揮手,不見有反應,最后如意只得拉住她的袖子,孫綺羅才駐足停下,兩眼無神地看著前方,如意見她狀態不對,連忙問道:“綺羅姐,你這是怎么了?”
孫綺羅想著沈易喬信上的內容,魂就丟了一半,木然了半天,因為被如意抓住了袖子,才機械地搖了搖頭,接著往城中走去。
“昨晚上喬哥哥是不是去見你了?”孫綺羅聽了如意提及沈易喬,靈臺頓時清明了,猛地偏頭盯著如意,目光中迸發出得哀怨似乎能把人淹沒沉溺,用力甩開了如意抓住自己袖子的手,一個凄艷的笑容在孫綺羅精致的面容上泛起,“呵呵……喬哥哥,叫的真是親熱,怪不得沈易喬這么放不下你。”
孫綺羅理了理袖口,接著說道:“沒想到你這么厲害,不管是半年前,還是半年后,他沈易喬都當你是寶,連拒絕的理由都想不出來新鮮的。”說完孫綺羅就邁開步子走開了。
如意被孫綺羅這一通說下來,也覺得自己實在是冤枉,你倆的事情,與我有半分關系?本來還想問孫綺羅到底發生了什么,但見孫綺羅如此態度,顯然是問不出什么了,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夕陽的余暉脈脈西沉將盡,暮色籠罩了整個長安。
走到沈家大門口,如意就得知了沈家人要找的沈易喬,終于回到了沈家。連忙去了東閣,沈易喬卻閉緊東閣的大門,誰也不見,如意在門外敲門半天沈易喬都只是同一句話,累了,誰不想見。
如意哪能是那么容易放棄的人呢,在門外徘徊了半天也不得其法,不得不搬出了小時候纏趙君顧的那些招數,從廚房搬來了一個燒火時候坐的小板凳,放在窗子底下,如意踩這小板凳就去夠窗戶頂上的扣子。
“如意,我今天真的累了,不想見任何人,你別讓我發脾氣。”沈易喬在屋內坐著自然是聽到了如意在外面扒拉窗戶的聲音,一望過去,就能看見如意的身影映在窗戶之上,但是真的沒有那個心情跟如意說什么。
“哦……那喬哥哥你好好休息……”如意默默地又把小板凳搬回廚房。
如意雖然常常做一些出格的事情,讓人生氣,但是沈易喬只對如意發過一次脾氣,還是因為冬天在鋪了一層薄冰的曲江邊上玩得過火,差一點失足的緣故。既然他這么說了,那就是真的煩躁了,不想讓人去打擾。
因此,如意越發對他們從昨晚到今天到底發生了什么感到好奇。
趙君顧中了狀元不僅趙家有很多事情要忙,趙君顧本身也會忙得不可開交。按照慣例,這些提名金榜的進士們,會一起騎著頂著紅花的馬游遍長安,之后又在曲江芳庭舉行探花宴,然后皇帝會在金鑾殿給他們授予官職。
所謂“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也正是說的此事。故而趙君顧這幾天一直騰不出時間來與如意相處,甚至知會如意一聲的時間都沒有,如意自從那天之后,只是在他騎馬游長安的時候在人群之中,跟在人群之中簇擁了一道,跟他揮了揮手。
沈易喬的狀態慢慢地恢復過來,但是每天都顯得特別忙,尤其是對孫綺羅已經閉口不談。如意閑來無聊,在城南四處轉悠,又繞到了陳家附近的集市。如意正在首飾攤前翻看一些精巧小玩意,卻聽到旁邊兩個買菜的丫環說的一個驚天八卦。
“那三少爺的夫人也太沒有婦德了,平常看著溫柔嫻淑的,怎么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真丟人!”一個丫環把芹菜放入籃子中對旁邊那個正撿著蘿卜的丫環說道。
“可不是嘛,聽說她家在還是劍閣那地方有名的書香門第呢,可見人要是風騷起來,也顧不上什么門第不門第的了。”將蘿卜放在菜筐里之后跟拿芹菜的那個丫環立在當場,閑聊了起來。
“是呀,要不老夫人怎么要趕她出陳家呢,不說這些了,我們快回去吧。”兩個丫環拎著菜籃子往陳家走去。
陳家把孫綺羅趕出了陳家?
孫綺羅和沈易喬發生了什么事如意不清楚,但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不幸的是如意就是那條城門下的無辜小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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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青蘿
這就是傳說中的船戲啊--乃們猜猜看沈易喬寫給孫綺羅的信上有什么,這殃及池魚又會是怎么樣的殃及法?親們,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