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八方回到了安居館里,一眼就看見了正在門口幫忙迎客的蘇代,在他的感覺當中,這個平常兄弟所收的弟子,人看起來還長得挺眉清目秀,一表人才的,站在門口倒是很能提升安居館的形象。
只是就他這口齒有些不清,一開口“您里邊請!”如此簡單的四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就成了“您……您里面……里面請!”
蕭八方看見了蘇代,心里也就有了另一番打算,那玉娥姑娘再怎么厲害,可到底是個女兒家,若要真讓她一個人千里迢迢去齊國,自己還真是有些不放心。這蘇代在安居館里也待了些日子,聽伙計們說,此人除了口齒不怎么伶俐之外,倒是有著一身不錯的才學和武藝。
“蘇代是我兄弟的徒弟,玉娥是我兄弟的老婆,如果讓他們一起上路前往齊國,相互之間多少也有個照應,如此才是上上之選的良策。”
蕭八方心里琢磨著,他走了過來,將蘇代喚到自己房中,小聲地把自己心里的打算說了出來。
“蕭……蕭先生,還……還是您對……對這事情想得周全,我……我也正……正打算去找……找師父,這……這下真是太……太好了?!碧K代有些激動地說著,或許是太過著急了,說話越發地斷斷續續。
一連幾天當中,蕭八方都秘密讓人準備好了兩個人需要用到的物品,還有些許盤纏,他也都妥善地放在了馬車上。為了行事方便,蕭八方還讓蘇代在這幾天里跟著個老車夫練習了駕車技術。
這一天臨近出發的日子,蘇代被重新裝扮了,他的下巴上粘了一撮花白的小胡子,臉上涂了些許黃油,經過一番描畫,從銅鏡中看去,他真的就像個年已半百的老車夫了。
“蕭先生,沒……沒想到您……您還有這么一手易容的功……功夫,果……果然是真……真人不露相了。”蘇代對著鏡子里的另一個自己,贊嘆地說著。
蕭八方哈哈一笑,放下手中的易容工具,“你有所不知,我過去其實很喜歡畫畫的,只是從小命苦,總是忙于生計,到后來總算闖出一些名堂了,又整天忙碌得沒有時間去做喜歡的事情。”
說到了這里,他不禁嘆了一口氣,繼續說著,“不過在安居館里忙歸忙,倒也有些好處,能夠讓我看到各種不同的人,各種不同的臉,沒事的時候,我就用筆蘸了水在柜臺上勾勒,每天都勾勒不知道多少張面孔,就這樣連我自己也沒有想到,竟然在久而久之當中學會了你說的易容術。”
蘇代聽得有些目瞪口呆,他沒有想到蕭八方如此高超的易容術是這么學會的,可他也知道這看似簡單,其實主要是長久的堅持,若沒有持之以恒的每天勾勒,也就不會有自己現在的另一張臉。
蕭八方知道眼前的是個聰明人,他不由地提醒,“蘇代,依我看來,你的口齒并沒有什么不妥,我想只要找對好的方法,堅持做下去,你也可以像所有人一樣去說話?!?p> 蘇代有些感激地點了點頭,他微笑著說,“其……其實這口……口吃的毛病,都……都是我……我小時候太……太愚頑了才成……成了這樣的,只……只怪我自己沒……沒事去學口……口吃的人說話,而……而且還樂此不彼,也……也是久而久之,沒想到我自己竟……竟然真的成……成了口齒了,可……可那時候再……再也沒有改過來,就這樣直……直到現在。”
他說到了這里,也嘆出一口起來,繼續笑著說,“蕭……蕭先生,我的這……這件事情,說……說起來著實可……可笑至極,有……有時候想一想,我……我會覺得這……這是老天的懲……懲罰,以后就……就算改正不過……過來,我也沒……沒有任何抱……抱怨?!?p> 蕭八方聽了,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原來你并不是天生的口吃,你這樣的事情,我小時候也曾做過的,可沒有老天來懲罰我,我看你是絕對可以改過來的,以后強制自己去改正,這個世上沒有什么困難的事情,有的只是我們無法堅持,若是你能夠做出改變,持之以恒的做下去,就一定能夠變好的?!?p> “不過今天你最好不要說話,暫且裝作啞巴車夫,那日春秋別苑的論政聚會,你也參加了,而且還說了話,這口吃的聲音很容易暴露你的身份。”
蘇代抿了抿嘴唇,默默地微笑著點了點頭。
蕭八方坐上了馬車,蘇代鞭子輕輕一甩,一聲干脆響亮的“噼啪”聲就在空氣中爆開。那車前的兩匹駿馬立即邁開蹄子,奔跑了起來。
馬車是從安居館后門駛出來的,公孫鞅府中負責盯梢的人見了,立即快步跟了上來??伤麤]有跟多遠,就看見有好幾條巷子里忽然駛出來好幾輛一模一樣的馬車,這幾輛馬車在街道上奔跑著,轉悠了幾條巷子之后,又各自分散著往不同地方駛去。
那盯梢的人被弄得暈頭轉向,不知道該去追哪一輛車,手足無措之下,只得尾隨著安居館方向的馬車跟了上去。
與此同時,春秋別苑里,九州四士之一的張寬宏來到了玉娥的房門外,他敲了敲門。
“師妹,你在房中么?我是師哥張寬宏,過來看看你,另外還有一些關于琴藝方面的事想請教你。”
玉娥此刻在房中已經收拾好了行裝,其實也就是幾身換洗的衣服,還有那一卷平常所畫的畫。那張古琴“綠綺”她很想帶著,可畢竟此刻是要逃出去,帶著它會增添很多的不便,如今只能夠忍痛舍棄了。
廉芯對玉娥使了使眼色,輕聲說,“小姐,你快些走吧,我和蕭八方先生約好了這個時辰在圍墻外等候,你快些去會合,這里有我來應付。”
廉芯一邊說著話,一邊拿了行李,輕輕地開了屋后的窗子,扶著玉娥翻了出去。兩個人臨別的時候,沒有多說什么,只是互相拉了拉手,用堅定的眼神看了看彼此。
廉芯關好了窗戶,回轉過身來,走進了里屋,除去了身上的衣服,赤裸著全身慢慢鉆進事先準備好的熱水中。
“師妹,你在么?我是師哥寬宏啊,師父讓我來看看你,我可以進來么?”
屋外張寬宏的聲音又響了一次,廉芯故意將水花弄響亮了一些,學著玉娥的聲音沖外面說,“師哥,我現在正在沐浴之中,還請你在外面稍候?!?p> 張寬宏聽見了水花的聲音和回話,心里不由地一陣激蕩,腦海中滿是師妹玉娥那美麗的容貌,他不敢再往下去想了,生怕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錯事來。
“師哥,你能進來一下么?我要換洗的干凈衣服在床邊,廉芯這會兒不在,你能幫我拿一下么?”
張寬宏的耳朵里灌進去這樣的聲音,他頓時有些頭暈目眩的感覺,也不答應一聲,直接就推門走了進去。屋子里飄散著一股淡雅的香氣,讓他聞了之后,內心更加翻涌蕩漾,只不過也彌漫著白茫茫的水氣,讓人眼前的視線有些模糊。
“師妹,你在哪里?師哥已經進來了?!睆垖捄暌贿吅魡局?,一邊找尋著。
“師哥,我在這里呢,你快過來??!”一個聲音回答著,有些怪怪的感覺,可此時的張寬宏早已不在意這些了,循著聲音就走了過去。
“蓬!”張寬宏的后腦被大力撞擊了一下,連一聲“啊”都來不及呼喊出來,就眼前一黑,暈死了過去,就在那一刻,他的心里還在呼喚著,“師妹,我來了!”
玉娥從窗口翻出來,拿了行李,壓低身子,順著屋后窄窄的通道慢慢地摸到圍墻邊上,她過去跟著父親行走各國的時候,也學過一些防身的功夫,如今可算是派上了用場,成了翻墻的好方法。
到了圍墻外面,遠遠地就見一輛馬車駛了過來,到了玉娥的近前,馬上的老車夫也不下車,揮了揮手,示意她快些上車。與此同時,車里伸出來一只肥厚的手,似乎是要拉她一把。
玉娥也不猶豫什么了,將行李丟到車上,拽著那只手,跳上了馬車,鉆進了車廂里。趕車的老車夫立即甩動鞭子,馬車繼續奔馳起來。
車廂里的人自然是有些發福的蕭八方了,他將玉娥拉上了車,這才覺得自己是真的見識到了什么樣的女子才是美人了。不過他到底還是有些定力的,立即收攏了心神,弓起身子讓到了外面,在靠近車門的位置坐了下來。
“我們走南門,出城!”
蕭八方伸手出去,拍了拍趕車人的后背說著。趕車的正是喬裝打扮后的蘇代,他點了點頭,手上牽動韁繩,將馬車扭轉了方向,向著南門而來。
蘇代知道這秦都櫟陽城的布局,跟其他諸侯國的都城差不了多少,都是東南西北四面高大的城墻,而每面城墻居中處各開三洞城門,至于這樣的布局是有根據的,《周禮?考工記》中說“匠人營國,方九里,旁三門,國中九經九緯,經涂九軌,左祖右社,前朝后市?!?p> 馬車穿街過市,行人紛紛閃讓,蕭八方心里暗暗贊嘆了一聲,蘇代的確是聰明,只不過學習了幾天的駕車技術,沒想到就能把整個馬車駕馭得十分穩當快捷,讓人看不出絲毫的不妥,就好像他真的就是個駕車的老人一般。
“停車!左庶長大人有令,車馬出城必須接受查驗?!瘪R車忽然被攔了下來,車廂外一個沙啞的聲音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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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在這一天即將結束的時候,寫了一些文字,期待這樣的努力會得到朋友們的認可,多謝你們的閱讀,也多謝你們長久的支持和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