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了地上涼，大家不必久跪，先平身吧。”

　　說罷，趙百勝把手中劍放到案邊，雙腿一盤坐下，拎起手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等到富戶們都遵命站起，趙百勝這才緩緩開口道：“諸位都是敞亮人，一出手就是兩千五百兩銀子，不愧是當地有頭有臉的大戶。既然這樣，朕也打開天窗說亮話，若朕此番只是為了打打秋風，諸位的誠意已經足夠了。可這次，朕是要用這筆錢新募一支軍隊，事關我大魏生死存亡，需要各位傾盡所有，鼎力相助。”

　　他的話剛說完，臺下眾富戶中一穿著紅綢褂的胖子就走上前，擠出滿臉笑容道：“草民們不敢欺瞞皇上，這區區兩千五百兩銀子雖入不了皇上的眼，但也是我們幾家竭盡全力才湊出來的。若還是不夠，那我等就只能賣地賣產業了，不過這一買一賣畢竟需要時間，皇上想要現銀的話恐怕還得多等上幾日。”

　　這群老狐貍，趙百勝心中冷哼一聲，一眼就看穿了這些人的企圖。

　　先是和我打苦情牌，為了防止我不信，又擺出一副傾家蕩產也要支持的樣子。

　　即使我真要他們賣房賣地籌措現銀，這商寧縣內，除了他們幾家，又有誰有這個財力短時間接手那么大的產業？

　　隨便拖上這么幾日，晉軍就該打回來了。

　　沒直接回答，趙百勝先悠悠啜了一口杯中的茶，方才抬頭看向堂下眾人，笑吟吟道：“不瞞諸位，別說是幾日，就是半天，朕也等不了，就不勞列位變賣產業了。”

　　“不過......”還沒等眾人臉上露出輕松神色，趙百勝突話鋒一轉道：“諸位到底有沒有盡力，你們說了可不算，朕自有方法判斷。”

　　趙百勝此言一出，富戶們都有些心虛，他們手頭自然遠不止這些現銀，皆怕趙百勝有什么手段把他們的真實財力挖出來。

　　瞥了一眼堂下眾人的神色，趙百勝隨即側身正對著李茂典道：“李縣令，貴縣治下幾萬百姓，總會抓到些不老實的犯人，遇到這種情況，一般采取什么手段啊？”

　　“這......這，小縣一般......”李茂典支支吾吾嘀咕了半天，沒人聽清他說的是啥。

　　見狀，趙百勝微微躬身把耳朵靠近了些，似乎想聽得更清楚。

　　不知究竟他聽到了什么，只見趙百勝突然站直，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恍然大悟般連連點頭道：“李縣令說的對呀，遇到不老實交代的人，就要用重刑！”

　　“來啊，給我請烙車來。”

　　門外兩個魏兵得令，上前拱手后立馬匆匆離去。

　　一聽說要動刑，富戶們心里都氣得狂罵李茂典不止，這個王八蛋，來商寧縣當了幾個月縣令，平日里不知收受了大家多少好處。如今需要他說上話的時候，本以為這狗東西能想個什么法子敷衍過去，沒想到上來就建議給他們用重刑。

　　不一會兒，衙門大堂的側門被推開，兩個魏兵推著一輛滿載著燒紅炭火的小車進來。

　　炭火上方兩三寸處覆著一張鏤空如網狀的鐵板，炭火的高溫使得鐵板燒的通紅，裊裊的煙氣從透空處冒出，很快充滿了整個大堂。

　　屋子里的溫度被炭火烘烤得不斷上升，又兼心中驚懼不止，富戶們臉上的汗皆止不住地往下流，只得頻頻用衣袖擦拭。

　　看眼下這情況，趙百勝顯然不信他們所說的話。若是他執意要用刑的話，他們平日里養尊處優，是萬萬吃不住這般大刑的。只能在站上烙車之前，再招供些銀子出來，這次怕是免不得，要破大財免災了。

　　烙車鐵板下的火“呲呲”地燒著，不斷有火星從火苗頂端迸發出來，穿過鏤空的鐵板，再彈落到地上熄滅。

　　趙百勝的眼光一圈掃過，富戶們都嚇得倉皇低頭，生怕他第一個點自己站上去。

　　沒想到，趙百勝只是單純看他們一眼，并沒打算直接用刑。

　　雖然用刑也能要到銀子，但未必能搜刮的干干凈凈。何況他是個文明人，嚇唬嚇唬就能解決的事情，沒必要動用大刑。

　　“諸位不要害怕。”趙百勝笑瞇瞇道：“這烙車是給不老實的人準備的，若大家都忠實敦厚，朕一向體恤民生疾苦，怎會隨意用刑呢？”

　　聽聞此言，富戶們皆眼前一亮，一個個伸長了脖子想要上前表忠心。沒給他們開口的機會，趙百勝雙手虛按，示意這些人都閉嘴，自己的話還沒說完。

　　待眾人平靜下來站好，他繼續道：“想知道大家老不老實很簡單，諸位個個家大業大，家里清楚帳的總不該只有自己一個人，否則一旦自身遭遇了什么不測，家族那么大的產業豈不是一下子沒了人打理？

　　現在朕給諸位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你們每人都給朕提供一個家族內其他清楚賬目的人選，朕這就派人把他們找來。這個人選關系到諸位今天需不需要站上這烙車，還請千萬慎重決定。”

　　趙百勝這么一說，眾人立馬明白了他想干什么。雖然心中一萬個不愿意，但眼下形勢比人強，也只能乖乖照做。

　　一拿到這些人的名字，趙百勝立刻讓吳大海按著名單去找人。

　　吳大海的效率很高，他帶著李茂典，很快就把另外九個人找齊。

　　這九人可謂是一頭霧水，自家當家的剛被帶走，沒過多久又來叫自己，總感覺不是什么好事。

　　為了防止串供，趙百勝連眼神交流的機會都不給，直接不讓他們見面，把九人安排到了側廳，也推了一輛烙車過來，由吳大海親自告訴這些人找他們來干什么，眼下該做些什么。

　　這一頭，趙百勝給九個富戶各發了一張紙一支筆，命他們立刻寫下自己家中有多少現銀，精確到百兩。九人之間各隔了一段距離，嚴禁交頭接耳。

　　也清楚明白地告訴他們了，剛剛讓他們提供的人選已經找齊，現在就在側廳干著同樣的事情。

　　一旦到時候兩張紙上的內容對不上，撒謊的兩個人都要站在烙車上拷問，而且只要上了烙車，就算最后都說了實話，也只會讓一個人活著下來。

　　“再多的錢財沒命花也是身外之物，諸位最好的選擇，就是把握住眼下的機會。紙上的內容只要讓朕滿意，就可以毫發無損地回家吃午飯，可要是有人膽敢故意寫錯，那朕也不會再和他客氣，定要讓犯錯的人好好見識一下皇家的手段。”

　　見眾人高懸著胳膊遲遲不愿下筆，趙百勝幽幽地補充道。

　　聽了這話，終于有人不再遲疑，心一橫毛筆在紙上連揮數下，第一個上前向趙百勝交了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