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答非所問的嫌疑,韓少天開口問道。
“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認真思考了一會,竟是搖頭道。
“不知道啊”
“你是鎮子上的人?”
“應該不是......”
“那你為什么會在這擺攤算命?”
“因為他們能看見我”
韓少天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看著出現些許暮色的天空,開口道。
“要不.....咱找個地,邊喝邊聊”
“可以,不過先說好,我可沒錢”
韓少天則是一臉無所謂道:“我知道”
相互對視了一眼,皆是會心一笑。
鎮子上,一處小酒館內。
接過店家手中的倆壇黃酒,將其中一壇推到對面那人面前。
韓少天揭開手中那壇子酒的封蓋,自顧自的倒了一碗酒道。
“那丫頭在同福樓,所以只能帶你來這了”
那人舉起手中酒碗道:“無礙的,有酒喝就行,來!走一個!”
當!倆只酒碗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放下酒碗后,韓少天從碟子里抓了把花生米問道。
“先前你說他們能看見你是......”
“因為在來到這個鎮子之前,別人好像都看不見我”
“那你還記得,你是從哪來的嗎?”
那人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不知道,只記得是從南邊來的”
隨即他又看著韓少天笑道。
“不過,現在除了鎮子上的人,又多了公子你和那位姑娘能看見我了”
將手中最后一粒花生米丟進嘴里,舉起酒碗對著面前那人說道。
“雖然不知道你叫什么,不過你記住我也行,我叫韓少天,先前那丫頭叫沈鑰”
那人也不矯情,舉起酒碗與之一碰,便是一飲而盡。
在給自己倒滿酒后,那人試探性的問道。
“韓兄,你和沈姑娘......”
韓少天將剛倒滿的酒碗又舉了起來。
“郎有情妾有意,來!在走一個!”
看來,是我瞎操心了,見著韓少天這幅灑脫的模樣,那人只是啞然一笑,便再次舉起酒碗。
“那,先行祝韓兄與沈姑娘喜結連理,屆時我一定要去討碗酒喝!”
“那是當然!”
酒過三旬,韓少天不知何時坐到了那人旁邊,摟著對方的肩說道。
“我跟你講,我其實是遼東世子,很有錢的!你要是以后來遼東,就跟著我!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那好!到時候你得請我喝最好的酒!”
“沒問題!”
很明顯,倆人這是喝大了,韓少天突然將腦袋向對方腦袋靠了靠,聲音矮了幾分說道。
“兄弟,其實我很羨慕你,真的!什么都不記得,游遍天下,多好!無牽無掛,逍遙......自在......”
說完,韓少天就一頭栽在桌子上,發出微微的鼾聲。
那人不去看韓少天,只是將酒碗端在面前,嘟囔了一句“自在嘛......”便仰頭飲盡,走出酒館。
不知道走了多久,那人停住了腳步,看著孤立于眼前的屋舍,想進卻不敢!
他有句話沒有和韓少天說,他是什么都不記得,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但,他一直記得一件事!
那就是面前這座再普通不過的屋舍了。
無論是翻過連綿數萬里的山川,還是渡過洶涌的廣陵江,他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來到這座小鎮,來到這處屋子前!
酒館里,韓少天坐起身子,臉上沒有了先前的醉意,將碗中余酒飲盡,便起身來到柜臺,從袖子里取出一錠銀子問道。
“店家,這北邊的最后一間屋子里,住著誰啊?”
正在彎腰忙著收拾柜臺下雜物的店家隨意說道。
“哦,你說薛二娘家啊”
“對,能給我說說嗎?”
收拾完的店家收下銀子,從柜臺里找著銀錢說道。
“那可是一個苦命人啊,丈夫早早就死了,留下個孤兒寡母的,后來孩子也出了鎮子,說要去那勞子的負笈游學,可是那東西是我們這些老百姓能負擔得起的嗎?那薛二娘是砸鍋賣鐵還和街坊們借了好些個銀錢才買了那,那,哦對,文房四寶,可是這一出去,就是十年了,就幾年前,府衙里有個官老爺看上了那薛二娘,要納她作小,帶她去京城享福,可她卻是不肯,說要在這等他兒子回來,還以死相逼呢!哎,要是她當時沒那么倔,跟著那官老爺走,也不至于現在就靠著織的香囊賣錢,過日子。”
店家將找好的錢放在柜臺上,推到韓少天面前道。
“客官,找您的錢”
隨后向韓少天身后望了望,問道。
“客官,和您一起的那位客官呢?”
“哦,走了”
“是嗎,我還覺得他和薛二娘那孩子有點像呢,興許是我看錯了,誒!客官!錢您還沒拿走呢!”
韓少天從門口的架子上拿了一壇子黃酒,擺了擺手,示意不用了。
卻說,正是薛二娘家的那間屋子前,那人就那么站在風里,一步未敢向前。
不知過了多久,屋子突然傳來薛二娘的一道驚呼。
“啊!”
僅僅是薛二娘不小心刺破了手指,其實驚聲很小,甚至都沒有外面的風聲大,可是卻清清楚楚的落在了那人的耳中。
心頭不由的一陣刺痛,他不知道的是,他,走了過去,忽然!一段段記憶閃現在腦海里。
不知不覺,他已是淚流滿面,就那么撲通一聲跪下朝著屋內用盡最后一點氣力喊道。
“娘!”
那道身影,魂飛魄散!
一名頭發有些發白的婦人快步打開屋門,什么都沒有,只有晚風陣陣的呼呼聲。
她,苦笑一聲,關上屋門。
不遠處,韓少天坐在屋頂上,看著眼前的一幕,沒有說話只是舉起壇子仰頭灌了一口酒,手上,拿著一只竹簽
陌路難相遇,遇則倆世人。
而在同福樓內,沈鑰趴在桌子上閉著雙眼,已然入夢,她的嘴角,有笑。
就在她的手中同樣攥著一只竹簽
緣已定三生,神仙也羨之。
屋內,燈火熄滅,床上沒有人,有的只是一個婦人背靠著墻坐在地上,用手緊緊的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那聲娘她怎么可能聽錯!那是她的孩子啊!
一縷殘魂定天命,兜兜轉轉終是卿,莫問前路是貴人,回首相望垂髫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