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紫羅蘭酒吧
“該死的,四月跑哪去了?”
“如果你找到他的話別忘了告訴我,人家指名道姓非要他接受委托不可。”
“三劍客呢?”
“艾克斷了一條手,洛克正在天涯海角與新婚妻子度蜜月,塞克患了抑郁癥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有個傭人在照顧他。”
“你沒考慮過吸收一些新鮮的血液?當初四月就是這么進門的。”
“像斯芬克斯一樣?我這里不收留二三流的殺手。四月是個意外。”
“像來到世上的孩子一樣?你個老頑固,這樣下去紫羅蘭遲早會被斯芬克斯吞并掉。”
“有你在這,我一點也不擔心。”
“別把我想的那么高尚,總有一天你會后悔這么想的。我會為了更高的酬金而做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事,這是我的職業(yè)標準,否則我干嘛做這行?”
凱沒有回應,只是抽著煙,打量著窗外的街道。他坐在酒吧的窗口邊,抬起頭就能望見那座橫跨過京杭運河兩岸的大橋。兩年前那條河已經(jīng)干涸過一次,后來下了場大雨,把城外的沙子都沖進了河里,堵住了河道,現(xiàn)在那條河已經(jīng)是一片死水,只等著哪天太陽把水蒸干。大橋是重要的交通樞紐,因此每當夜晚來臨時,總會有各色各樣的人等到他的酒吧來,四月就是其中的一員。那時四月還很年輕,只有二十來歲,身材瘦削,他帶著一雙澄澈的眼睛跨入紫羅蘭酒吧,走出酒吧的時候,那雙眼睛歷經(jīng)了十幾年的風霜,像把利刃一樣鋒利而堅定。
“跟我說說那件委托吧。”
“謝謝,羅科。”
“我們是朋友,別老把這種話掛在嘴邊。”
“其實是一個律師,他的的妻子有了外遇......”
羅科走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了,凱回到了他的桌球室里打發(fā)時間。也許是上了年紀,他發(fā)覺夜晚似乎越來越漫長,年輕時的一個夜晚,現(xiàn)在仿佛有四五個那么長。他給家里的妻子打了個電話。他一點也不想回家,紫羅蘭酒吧更像是他的家,他在這里比在家時感到更輕松和愜意。
吧臺里傳來約翰·科特蘭的爵士樂。
在這間酒吧里喜歡聽科特蘭爵士樂的只有一個人。到了最后,他還是回來了。凱心想,不由自主露出了微笑。他扔下打了三分之一的球局,快步走到吧臺。酒保向他搖了搖頭。他盯著氫氣CD機旁邊的身影,失望了起來。他向酒保要了一杯蘇格蘭威士忌,感到被人哄騙的惱怒,甚至想要沖上去將那個放科特蘭音樂的家伙揍上一頓。
一個看起來和四月年紀相差不大的家伙,他離開了CD機向吧臺走來,點了一杯伏特加。
“這里的環(huán)境真不錯,安靜極了。”
凱正要走回他的桌球室,年輕人把他喊住了。
“凱?我們能聊幾分鐘?”
“我們認識嗎?”
“今晚之前?不認識。不過我敢肯定,今晚過后你就會對我過目不忘。”
“我沒有興趣和你打啞謎。”
“四月這個名字能引起你的注意嗎?我叫莫里”
“你會打桌球嗎?莫里?”
“很久以前打過幾局。”
莫里跟著凱走來到了桌球室。
“會打十五球嗎?”
“我可以試試。”
第一輪的時候凱連進了三個球,這讓他的心情感到一陣愜意。至少是個不錯的開場。他想。凱暗地里打量著莫里,一張俊俏的臉龐,鼻子扁平,胡須掛的干干凈凈,臉上甚至還留有幾分刮胡水的味道。
“你認識四月?”
“某種程度上。我也認識你,我甚至認識這一行里的大部分杰出人士。我們從沒面對面交談過,不過我知道你們的前半生都在干些什么,從哪來,經(jīng)歷過什么。我對四月的了解倒知之甚少,最近我在一座偏僻的小鎮(zhèn)上聽過他的名字,據(jù)說他打算在那成家立業(yè)。”
“你到這來干什么?”
“你把我邀請來的,不記得了嗎?”
莫里進了四個球,這讓凱的心情一下子跌落下來。不過第二輪的時候他占據(jù)了優(yōu)勢,很快就把莫里打的屁滾尿流。
“還有什么是我應該知道的嗎?”
“我是個警察,如果你問的是這個的話。我負責調查這座城市里所有的謀殺案件,當然還包括瓦解各種殺手組織,紫羅蘭也好,斯芬克斯也好,我的任務就是把你們拷起來扔進監(jiān)獄,確保法官給你們判個無期徒刑。”
“我還以為你會喜歡死刑。”
“我向來不贊同死刑,經(jīng)由我手下的罪犯都不會被判決死刑。”
“你們把這叫做人道主義?”
“這只是我看待世界的方式。”
“現(xiàn)在你打算怎么辦?把我拷回去嗎?”
“你的手法很利落,我找不到任何把柄,不過總有一天你會落下些什么,那時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你扔進監(jiān)獄里了。”
“你對我們這行怎么看?警官?”
“我不知道。”
“很多人都以為干我們這行能賺很多錢,可事實上一條人命又能賺多少呢?我們不過是在利用人的欲望來討生活,跟房地產商和銀行經(jīng)理沒什么兩樣,不過他們比我們賺的更多,也更體面,可他們永遠也不會錄取向我這樣的人,于是我們只好另辟蹊徑。人的欲望是無止盡的,權力、財富、女人還有嫉妒心。我相信總有一天這個行業(yè)會被合法化。”
“你不覺得這是在自我辯解嗎?”
“也許。用你的話來說,這也不過只是我看待世界的方式。”
“以人命謀生?”
“要是你肯睜開眼睛看看那些普通人是怎么被對待的,你就會發(fā)現(xiàn)我至少沒給他們留下任何痛苦。那些人,老兄,你每天走在路上碰到的衣冠楚楚的成功人士,都是些可憐蟲。他們也許度過了一個美滿的少年時光,可你從他們的身上看不出任何這樣的痕跡,只會疑惑到底從哪蹦出來這樣的人。”
“你又有什么過人之處?”
“警官,我只是個普通人,不過我清楚的知道并接受自己的過去,對于眼下發(fā)生的事,我一清二楚。”
莫里走后,只剩凱獨自一人還在打著桌球。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了四月的過去,那時老唐還在,四月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屁孩,轉眼十幾年便悄然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