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距離6點越來越近，我知道海妍一向準時。

　　我也越來越緊張。

　　在我的不安中，在我的緊張中，在我的期盼中。

　　那個熟悉的白衣女人背著一個白色挎包走進了門。

　　她還是那么美麗動人，還是那么喜歡白色。

　　她的容貌一點沒變，包括我最愛的齊脖短發，仿佛一切都一往如常。

　　在她進門的瞬間，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尷尬與不知所措的情緒將我包圍。

　　我也開始坐立不安。

　　張心皺眉輕輕怕打我的手背，給我遞來一個眼神。

　　我的腦海已經停止了思考，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叫人過來！”

　　張心將我面前的橙汁遞到我的手中。

　　我的手竟然不爭氣的顫抖，我趕忙喝下去，努力讓自己跟上昨晚腦里演練的步伐。

　　“海...海妍！”

　　我咳了一聲，盡量控制顫抖的聲音，對左顧右盼尋找我們的她招手。

　　她看向我，我們四目相對。

　　她站著不動，就這么看著我。

　　頓時，我的心里甜絲絲的。

　　她沒忘記我，她真的沒忘記我。

　　“愣著干什么，不認識我了？呆子！”我強裝鎮定，把握主動，喊出我們之間的昵稱。

　　她反應過來，大大方方的走向我們。

　　來到張心的身邊就要把包放在張心旁邊的空座上。

　　張心卻沒有讓她如意。

　　她指了指我：“古道，你坐進去一點，海妍坐你旁邊。”

　　“一會李華過來他挨著我坐，我和他也好久沒見了。”

　　我沒有猶豫，直接往里挪，給海妍空出位置。

　　我剛給張心說過李華不會來，她這么做明顯就是促進我和海妍的感情。

　　不知道海妍心里怎么想，我只見她笑了笑，然后就直接坐在我的身邊。

　　“張心老板，點菜吧！”我沒有直接和海妍說話，我怕我忍不住就把心里的問題問出口。

　　如果她真的不喜歡我了，我擔心她尷尬而走。

　　畢竟就算不成，我也享受我們在一起的時光。

　　張心喊了一聲：“小李！菜單拿過來。”

　　剛給我倒橙汁的服務員連忙拿著菜單跑過來，遞給張心。

　　“讓他點吧！”張心示意小李把菜單給我。

　　我也沒客氣，直接接過點了幾道辣菜。

　　然后對海妍道：“我記得你以前喜歡吃辣，我給你點了幾道辣的，你看看還想吃什么。”

　　“謝謝！”

　　海妍客氣的點頭，然后接過菜單，點了幾道葷湯，說：“你既然已經不愛吃辣了就別為難自己，我給你點了些清淡的。”

　　此話一出，我的臉色變了變，心里十分忐忑的猜測她的意思。

　　我和海妍都是G市人，都喜歡吃辣，她應該不會忘記才對。

　　那么她如此說，是怪我消失這么久，懷疑我選擇不愛了嗎？

　　不對，我堅持寫了三年的信，她應該能明白我的內心才對。

　　不是這樣，不是這樣，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為什么這么說，我迫切的想知道答案，心底火急火燎的，但面上我依然裝作從容不迫的表情。

　　這或許就是該死的男人面子吧？

　　張心似乎聽見了海妍的語氣不對，怪聲怪氣的打岔道：“你們倆既然互相關心，要不要我走開，給你們留個空白時間？”

　　“張心姐，你亂說什么！”海妍平靜的說道。

　　我熟悉海妍，只要她出乎尋常的平靜，我就知道她是生氣了。

　　擔心她負氣而走，我壓制住心底雜亂的情緒，悄悄深吸口氣，接過話和海妍聊著：“你什么時候回國的？”

　　我想知道海妍究竟等我了多久，與我知道的是否一致。

　　我在監獄里給她寫的那些信件她有沒有收到。

　　“回來兩年了！”海妍給自己到了一杯水，然后就這么看著我們卡座對面的透明玻璃外。

　　我也看過去，我們三個之間陷入了古怪的沉默。

　　我看著外面的三顆大樹，它們之間相隔很近。

　　但枝丫卻不曾碰到。

　　原因是他們沒有語言，所以在我看來他們其實距離很遠。

　　就像我們一樣，或許彼此都有一大堆想要傾訴的話，但坐在一起時卻無話可說。

　　我很想掌握話題的主動性，但面對海妍我的心卻亂了。

　　“你呢，這三年干什么去了？”張心打斷了沉默，我猜她是不想我們這個沒有外人的好機會就這么浪費掉。

　　我強自讓自己從對海妍那句話的猜測中走出來，臉皮也拉扯出一個古怪的笑意，我這瞬間想將這三年的監獄經歷一股腦的全盤托出。

　　想得到張心的安慰，海妍的回歸。

　　但又擔心海妍因為我坐過牢，而看不起我。

　　我心里惆悵又忐忑。

　　明明已經準備好的說辭，如今卻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點上一根煙，我深深吸了一口。

　　我見張心和海妍都對我皺眉，我連忙將煙丟進桌上的煙灰缸里。

　　“不好意思，沒注意你們兩位美麗的女士！”我笑著道歉。

　　海妍和我有個共同的喜歡，教訓人時都喜歡用食指輕輕敲桌子，此時她正有節奏的，輕點食指，突然問道：“你什么時候學會抽煙的？”

　　我看著她明亮的大眼睛，突然想到了范楚楚。

　　范楚楚的眼睛仿佛會說話一般，操控著我的行為。

　　而海妍的卻是逼人的審視。

　　“一直會抽，就是最近特別想抽而已。”我活動脖子，不敢直視這位前女友的眼神，我的目光飄向窗外，含糊其辭的說著假話。

　　其實我抽煙都是在監獄里學的，我要裝作很壞的樣子才能不被欺負。

　　久而久之就戒不掉了。

　　或者是不想戒。

　　與監獄有關的事情，在海妍面前我總會刻意隱藏。

　　“你還沒回答你這三年都干了什么，去哪兒了！”張心見我雙目無神，思緒紛飛的樣子，伸出洋蔥白玉般的五指在我眼前晃了晃，見我思想回歸后再次問道。

　　我想，她應該是讓我編個理由，哄哄海妍。

　　但是我做不到。

　　我把我頭腦里臨時冒出來的想法，歸功到張心身上。

　　“老姐，對不起，這個問題我不能回答你！”

　　我心里從緊張忐忑到煩悶，只用了短短一個小時，我能編謊話應付張心，欺騙海妍，但欺騙不了自己他已經是別人女人的事實，本來以為與海妍再次接觸會讓我解脫，開心。

　　很快，菜就上來了。

　　我喝了一碗湯，覺得寡淡無味，剩余沒喝完的直接倒在垃圾桶里。

　　我整理著思緒，我對海妍的問題，就是幾個。

　　她有沒有收到我寫的信，她和夏尚怎么走在一起的，她...還愛我嗎？

　　第一個問題我很確信，她應該是收到信的。

　　不管從我所知還是從她所說，她回來的時間是兩年前，我寫信可是堅持了三年。

　　三年，三年如一日。

　　每月的信件，我都會在月初打好草稿，然后經過28天的修飾，在月末最后一天交給獄警。

　　“不喜歡喝就別喝了，不要浪費！”

　　海妍如同以前一樣教訓我。

　　“你還是沒變，喜歡教人做事！”我抬頭說道。

　　“你變了，你現在學會抽煙，學會.....騙人！”

　　海妍吃著辣椒炒肉，說話也是辣味，想著她和我好兄弟輕聲細語時，我自嘲的笑了笑，心里火藥味十足。

　　“呵呵，其實我們大家都變了，變成熟了！”張心見海妍說話爭鋒相對，似有深意，于是在其中緩和道。

　　不過我沒接受她的緩和，借著火氣，我也不管不顧，像頭野牛橫沖直撞，我放下筷子直視海妍：“我一月前回國，見到你答應了夏尚的告白。”

　　“我想知道怎么回事？”

　　“畢竟在我的印象里，你還是我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