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你有沒有搞錯,你也不出去問問我許娟是什么人,我會為了一件衣服污蔑你一個小丫頭嗎?犯了錯就是犯了錯,你還往我身上拉扯,大不了我替你賠。”
她說的義正辭嚴,她是有名氣的化妝師,從外面進來看熱鬧的人里面就有幾個和她相識的人。
一個說:“許小姐,你不要跟一個小助理一般見識,現在的小姑娘都這樣,有什么事都往別人身上推。”
另一個說:“許小姐,你不用管了,我記得她是琚冗的助理,專門管理琚冗服裝的。等會贊助商的人會過來處理這件事的。”
另外幾個人也附和著說連回清的不是,其他不認識許娟的人也紛紛議論起來。連回清是被冤枉的,可當別人都指責她的時候,她竟然連為自己爭辯的勇氣也沒有,她低垂著頭,看起來更加像是犯了錯要把責任推給別人又沒推成后的羞愧模樣。大家也就更加信了許娟的話。
琚冗剛拍完最后一組照片,他沒找到連回清正要往更衣室去,路過休息室看到一群人擁在里面就問:“發生什么事了?”
站在門口的人說:“琚冗你來的正好,你助理把一件衣服弄臟了。”
其他人看琚冗來了都往旁邊讓開了路,琚冗走進去看了看低頭不語的連回清,又看了看旁邊那件被咖啡潑得面目全非的衣服,旁邊的人已經七嘴八舌地把許娟剛才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許娟也說:“琚冗,你這小助理脾氣夠大的,我就上午說了幾句她衣服搭配的不好,她這會就要拿咖啡潑我。真是嚇死我了!你可要好好說她,萬一燙到了我,我還怎么給你化妝做造型?”
琚冗沒有理會她,只看著連回清問:“到底怎么回事?”
連回清低垂著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琚冗往外面喊了一聲:“長春!”
李長春快速地跑了進來,琚冗說:“你打電話給贊助商,就說這件衣服我喜歡想自己留著,讓他們把價格報過來,你把錢轉過去。”
李長春應了一聲,跑出去打電話。
琚冗走到許娟旁邊說:“你說你讓回清去給你倒咖啡是嗎?回清是我的助理,不是你的助理,你要喝咖啡就讓你的助理去倒,為什么要讓回清去?”
許娟的臉立刻紅起來一片,她再有名氣,說到底也不過就是一個化妝師,她要花錢雇個助理伺候她也不是不可以,可大家都知道她并沒有助理。連回清是琚冗的助理,她是跟著琚冗的化妝師,她們的地位是平等的,甚至很多助理的地位是要比化妝師更高的。她是沒有資格讓連回清去給她倒咖啡的,她說連回清脾氣大,如果是連回清自己要倒咖啡來潑她還算合理,偏偏是她叫連回清去倒的咖啡。而且她喊連回清去倒咖啡的時候,休息室外面有人聽見的。
“回清沒有給你端茶遞水的義務,如果你以后還要喝咖啡,請你讓別人給你倒。”
琚冗說完拉著連回清出去了,圍觀的人基本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剛才還幫著許娟說話的人也覺得沒意思,都紛紛散了。
回酒店的路上,李長春邊開車邊說:“服裝的贊助商說,衣服你喜歡就送給你了,他們過段時間還想請你給他們做代言人呢。”
“代言人是代言人的事,你明天把錢送過去。”
琚冗一手撐著下巴看著車窗外說,已經快到夜里十二點了,馬路上空蕩蕩的,只有遠處高樓大廈上的彩燈還不甘寂寞地變幻著色彩。琚冗一直望著車窗外,沒有再說話。連回清坐在他旁邊,一直低著頭,也不說話。李長春總覺得氣氛安靜得有點詭異,他幾次起了話頭要拉著他倆說話,結果沒一個人理他。他只好也閉上嘴。
到了酒店,李長春去休息了,琚冗沒有回自己的房間,他徑直去了連回清房間里。連回清坐在床邊上,還垂著頭不說話,琚冗坐在落地窗前的一只圓沙發上,他把兩只手臂壓在大腿上,身體前傾著,交疊在一起的雙手抵著他的額頭。
過了好一會,琚冗壓著怒氣說:“明明不是你做的,你為什么不為自己辯解?”
“你相信我?”
連回清咬著嘴唇,干燥的有些起皮的下唇被她咬出一道白印。
琚冗更加地生氣,額頭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我當然相信你,我就算相信太陽從西邊出來,也不相信你會拿咖啡潑別人。你一句話都不為自己說,你怕什么?我在那里,你怕什么?”
他說到最后,幾乎要吼起來:“如果她欺負你,你真拿咖啡潑了她又能怎么樣?你到底怕什么?”
連回清忍了又忍,實在忍不下去了,眼淚流水似地往下掉。她很少在琚冗面前哭,至今為止也不過是琚冗要自殺和除夕夜那兩次,大多時候不管是為了琚冗難過還是為了她自己,她都是偷偷地一個人流淚。她不想讓琚冗看見她哭,眼淚這樣突兀地掉出來,她又驚慌又悲傷,忙忙亂亂地用手背擦眼淚。
琚冗卻看見了,他立刻從沙發上站起來,快步沖到連回清跟前。沖到了連回清跟前,他卻又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手足無措的干站著,只知道快速地眨眼睛。最后他在連回清身前蹲下來,又懊惱又自責地說:“對不起,回清,對不起,我不該對你發脾氣。我只是……我只是不想你跟在我身邊還受著委屈。”
“不是你,不是你……”連回清壓抑著哭聲說,“是我自己……”
她看著琚冗,眼淚徹底失了控,大顆大顆的淚珠瘋狂地往下掉,她卻彎下身子死死地壓抑著,不讓自己哭出聲響。
就好像連她在琚冗面前哭,都能不讓別人知道似的。
9那凌厲的一巴掌打在林正凡肥肉橫生的臉上,卻著實將連回清嚇得渾身發抖,有多少回,她的父親就是這樣毆打的她。她的舌頭抵著牙齒劇烈地哆嗦著,舌尖像是被針扎了似的又麻又痛……
琚冗沒有真正地了解過連回清,他只知道他需要連回清,每到夜深人靜,在他的脆弱面前,他把連回清當作一個依靠,他總以為連回清是一個比他堅強比他勇敢,站在天地之間,可以迎風踏浪無所畏懼的勇士。特別是他最為抑郁的時候,他們兩個共處在那個小房子里,連回清千真萬確地為他撐起了一片天,后來他帶連回清去余山水家做客,他也只當連回清是初次見到余山水那樣的大人物難免有些緊張才會那么拘謹。也許是從他一腳將林正凡從椅子上踢翻下去的那一刻開始,他才意識到,連回清并不是他想象中那樣的,他曾誤以為連回清因為他的抑郁癥而害怕他,而事實是,連回清害怕的并不是他一個,她怕所有人,她一直是那么膽怯,過分自卑地過著她小心翼翼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