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閉的房門，屋子里似乎是空的。

　　右手邊鑲嵌著一塊電子密碼鎖，六位數字的。周默嘗試著輸入幾次，并沒有打開。

　　“老人說現在是上課時間，這也就意味著老師們都在班級。”他半蹲在地，盡可能放低姿態。

　　手電也早就關閉了，幽暗的走廊里格外寂靜，周默看向不遠處那一排還亮著燈的房間，格外顯著。

　　初一一班，初一二班，初一三班……

　　“現在要去哪？”

　　教導處進不去，貿然上樓也不是明智之舉，最好的做法就是趁著學生老師們下課的時候偷偷溜進其中一間教室。

　　人在沒有視野的時候很容易喪失時間觀念，更何況周默壓根不知道這些人的課程時限。

　　“要是我能偽裝成某班的學生就好了。”他突發奇想想到。

　　“對了，我有學生卡，還穿著校服，是不是可以騙過他們？”

　　嘗試著靠近距離自己最近的一間教室，周默彎腰把耳朵緊貼門口，隱約能聽到里面有一個女人微弱的聲音。

　　聲音忽近忽遠，時而薄弱，時而強勁，想來是老師邊走動邊在講課。

　　他努力豎起耳朵，只能分辨幾個含糊不清的詞組：數值、可憐、老鼠……

　　“這是什么學科？數學，政治還是生物？”

　　踮起腳尖，緩慢抬頭。周默繃緊神經，透過房門上面那扇窄小的玻璃窗謹慎地朝里望去。

　　不大的教室，正前方講臺上擺著一張方形長桌。

　　底下整整七排座位幾乎全部坐滿，只有最靠近后門的那個位置好像是空的。

　　一位留著過肩長發，戴著黑框眼鏡的女教師，單手背后，另一只手拿著一本教材，在過道處來回走動，嘴唇蠕動，不知道在說些什么。學生們則安靜地低著頭，很認真的在聽講。

　　整個教室內學習氛圍看起來十分濃郁，沒有打瞌睡的，沒有裝模作樣偷懶的，若是光看他們，真的很難想象這里能有什么不對勁。

　　可是奇怪就奇怪在，這樣一群表面正常的人，居然會在這樣一種環境下教學。

　　略帶血色的橙紅色亮光從上空倒掛的燈管射出，濃烈且刺眼。

　　燈光映照下兩側墻壁盡是黑紅相間的涂鴉，正中間被人用油漆寫上的碩大“死”字，就連黑板都有些不明粘稠液體附著。

　　遍地的垃圾，隨處可見，學生們使用的課桌更是刻滿了歪歪扭扭的文字。

　　偏偏是這樣一間連看一眼就覺得惡心的教室，在學生和老師眼中竟視若無物，反而習以為常。

　　強撐了半分鐘，周默感覺腳有些麻了，他不由得縮回腦袋，重新蹲下身子。

　　“學校的人果然都很不正常。”周默盡量克制住急促的呼吸，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響。

　　其他班級肯定也是這樣的，只是不清楚哪位老師會是教導主任。

　　也有可能，教導主任根本不任課。

　　休息片刻，周默再次扒住窗沿，但這回他的視線卻被一本書給擋住了。

　　初中一年級生物上半冊教學材料……他愣了一下，轉瞬心臟猛地一跳，暗叫不好。

　　果不其然，隨著生物書被撤下，一張蒼白冷峻的臉取而代之。

　　四目相對，中間僅隔著一塊冰涼的玻璃窗。

　　瞳孔急劇放大，周默只覺得血液都凝固了，一顆心直接提到嗓子眼。

　　被發現了，怎么辦？

　　他們人多勢眾，跑得了么？

　　時間靜止良久，直到女教師緩緩開口：“你在看什么？”

　　“我……我是今天入學的新生。”周默臨危受命，脫口而出道：“是教導主任讓我過來的。”

　　“孫主任？”

　　周默也不知道主任叫什么，只能連忙點頭，含糊答應道：“對，應該是他。”

　　“哦，那你先進來吧，剛好最后一排有個空位，你就先去那里坐著。”女教師推了推眼鏡，拉開門把他讓進教室。

　　她說話時面部一直是毫無表情的，哪怕應對突如其來的狀況仍舊異常平靜，純粹是一種機械化的行為。

　　“做個自我介紹，讓同學們認識一下。”

　　“好。”

　　沒有檢查學生卡，周默心存僥幸的站到講臺上。

　　還沒開口，下面的學生便一齊看過來，面龐清一色的憔悴，好似熬了幾個大夜。

　　他們穿著相同制式的服裝，男同學留著寸頭，女同學則扎著馬尾。

　　一眼看過去，恍惚有一瞬間，在周默眼里這群學生的臉竟變得大同小異，好似由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連忙用力眨眨眼睛，他理了理思路，說道：“你們好，我叫韓一懷，從今天開始加入初三一班，以后我們就是同學了。”

　　言簡意賅，沒有多說一句廢話。

　　“好了，去你的座位吧，沒有書就和旁邊的同學看一本。”女教師眼神示意，接著拿起教材，準備講課。

　　周默點點頭，在一眾目光的注視下走到最后一排，于緊靠后門的地方落座。椅子臟兮兮的，椅面上還有清晰的鞋印，課桌也斑駁雜亂，堪比推理社的辦公室。

　　同一時刻，女教師用手敲了敲黑板，待所有學生重新回到狀態，她緩緩開口：“課本翻到第十八頁，我們繼續學習小白鼠的解剖步驟，剛剛我講過了準備階段的所需工具和第一步麻醉，下面進行到第二步，固定。”

　　“麻醉后的小白鼠需要仰放在解剖盤上，用大頭針釘住它四肢的掌部，再用濕棉球把腹部中線的毛打濕，提起生殖器前方的皮膚，用剪子剪一小口，沿腹中線剪到頷下，把皮膚向兩邊分離。”

　　“……”

　　老師在前面講課，雖然不生動，但細節足夠到位，只是這些內容……

　　解剖小白鼠？

　　這是初中生應該學的課程嗎？

　　周默自認為接受過完整的九年義務教育，可任憑他絞盡腦汁，也不記得自己學過這些知識。

　　他抬頭張望，想看看其他同學的反應。可是粗略掃過后他發現，除自己以外，所有人都在伏案認真記著筆記，毫無端倪，仿佛就像上數學課時聽到“奇變偶不變，符號看象限”一樣，再平常不過。

　　“看來這些孩子是被洗腦了，已經缺少了對知識的分辨能力。”

　　情況比想象的更加復雜，周默眉頭緊鎖，思考對策。

　　很顯然，從他進屋到現在，這個班級里面從老師到學生的表情態度就能看出，他們早就麻木了。

　　這是潛意識呆滯的表現，簡單的狀況根本無法將其撼動。

　　這種情況下，如果想要做出改變，只能采取些大動作。比如……把整棟樓炸掉？！

　　要是有工具在手，周默倒還真想試一試。

　　教學樓塌了，學校的高層管理者一定會出面，那時候把所有問題攤開解決，必然會輕松許多。

　　當然，那樣也會更危險。

　　“有什么操作能夠在達到效果的同時，又能把我摘出去呢？”

　　講課聲不絕于耳，只是周默一句都沒聽，他正悶頭獨自琢磨著。

　　“韓，韓同學……”一道微弱細小的聲音響起，他詫然驚訝，看向旁邊，發現是一位臉上長著雀斑的男孩。

　　“你，你沒有書……”男孩挪動桌椅，往他這邊靠了靠，然后把一本生物教材擺在兩人中間，生疏的勾動嘴角，尷尬道：“一起看吧。”

　　說完，他把腦袋埋進桌面，拿起筆假裝寫寫畫畫。

　　似乎剛剛那番舉動耗費了對方很大的勇氣，面對新同學灼熱的目光，男孩壓根不敢抬頭。

　　“嗯……好的。”周默道聲謝，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心中存疑。

　　一個暫時沒有被污染那么嚴重的學生……

　　周默心想道：這也許是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