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筱蓉向楊麗揚發出晚飯邀請，楊麗揚很痛快地就答應了，就好像兩人是經常在一起吃飯的朋友一樣，絲毫看不出之前還有一點過節。

　　兩個女人之間的談話，有個男人在旁邊杵著當然很不合時宜，所以下班之后，莫凡便獨自晃悠著往回走。

　　快走到小區門口時，他看到了紀小穎經常去的那家酒吧，印象中里面的牛排味道似乎還不錯，便信步走了進去。

　　酒吧里人不少，這個時間基本上都是來吃飯的，而且大多都有伴。

　　莫凡進門后掃了一眼，見靠著邊角的位置全被男女搭配這種組合占據了，便索性在吧臺前坐了下來，點了一份牛排，外加一杯解百納紅酒。

　　等餐的時候突然想到，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一個人吃晚飯了。陸筱蓉跟客戶吃飯的那天，梁文博也已經開始上班，倒是剩下了自己一個人。可是從公司出來沒多久就碰到了紀小穎，被她拉到這里吃了頓飯，現在想起來還有些莫名其妙。

　　由于客人比較多，上餐的速度有點慢。莫凡等了二十多分鐘，他那份牛排才端上來。切下一塊送入口中咀嚼，發現味道確實不錯，也不怪紀小穎經常到這里解決晚飯。只不過老在一個地方吃，翻來覆去就那些東西，她就不覺得膩味嗎？

　　他念頭剛轉完，就見到紀小穎從外面走了進來。心中不由感嘆，有些人就是不經念叨。不過這地方算得上是紀小穎的根據地，碰到她似乎也不稀奇。

　　紀小穎進門后，直接在莫凡旁邊坐了下來。

　　莫凡打招呼說：“嗨！”

　　紀小穎斜了莫凡一眼，說：“我還以為你人間蒸發了呢。”

　　莫凡微笑著說：“托你的福，還活著?！?p>　　紀小穎哼了一聲，說：“你這種人，活著也是禍害?！?p>　　莫凡不滿道：“平白無故的，干嘛詛咒我？再說我禍害誰了？”

　　紀小穎說：“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嗎？”

　　莫凡很是納悶，想來想去也沒覺得自己禍害過誰。心想，難道她知道我揍了沈太安？應該不會??！再說沈太安那種人才是真正的禍害，我跟那家伙一比，簡直就是杰出青年的典范。

　　兩人說話的工夫，紀小穎的那份牛排端上來了。她進來不過才幾分鐘的時間，而且莫凡并沒見到她點餐，顯然是提前預定好的。

　　察覺到紀小穎氣色有些不順，莫凡不想招惹她，低頭吃自己的東西。過了一會，卻聽紀小穎問：“你不是不喝酒么？”

　　莫凡心想，你怎么那么多事啊，管得真夠寬的，說：“現在能喝一點了?！?p>　　“哦。”紀小穎點了下頭，“看來是最近鍛煉身體，收到成果了？”

　　莫凡一聽就警覺起來，說：“那倒沒有，差得還遠呢?！?p>　　當初紀小穎要跟他約斗，他就是以身體不好為由來推脫的，這才有了扯淡的一年之約。要是承認現在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那不就授人以柄了么。

　　紀小穎嘴角牽動，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說：“你放心，我會給你時間慢慢恢復的?！?p>　　莫凡放下刀叉，側過身看著紀小穎，說：“你干嘛老惦記著要揍我一頓呢？”

　　紀小穎歪過頭白了他一眼，說：“你覺得這種事值得我惦記嗎？”

　　“那你干嘛老提這個？”

　　“我這是好心提醒你，早點把身體調理好，別到時候被我揍得太慘?！?p>　　“你要真是好心，那就干脆當沒這回事吧。”

　　“已經定好的事，怎么能隨便改變呢？”

　　“有什么不可以的？計劃不如變化快嘛，我看就算了吧。”

　　紀小穎哼了一聲，說：“想得美！你說過的話，我可都記著呢！”

　　莫凡頓時無語了。不就是說過幾句不中聽的話么，又不是多大的仇恨，至于你這么刻骨銘心地記掛著嗎？

　　他重又坐正了身子，悶頭繼續吃牛排。遇上這么一號不講理且暴力的女人，只能自認倒霉了，再說什么都是白搭。

　　心里正郁悶著，卻聽紀小穎哼起了小調，也不知是哪里的山野俚曲，顯然她心情很不錯。

　　對此莫凡不禁有些鄙夷，這女人幼時所受的教育定然是極為失敗的，連“食不言、寢不語”都不知道，真是懶得說她，就讓她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吧。

　　然而紀小穎卻并沒有讓莫凡遂意，哼了一會便停了下來，專心吃起了東西，倒好似是有意氣他一般。

　　和許多女人的細嚼慢咽不同，紀小穎吃東西的速度很快，莫凡吃完的時候，她也結束了進餐。莫凡叫服務生買單，紀小穎說：“今天我請你吃?！?p>　　莫凡說：“那怎么好意思，還是我請你吧?！?p>　　紀小穎說：“上回你請我，這回我請你，不是很公平嘛?！?p>　　莫凡說：“一頓飯而已，還值得你惦記？”

　　紀小穎眉頭一挑，說：“既然是一頓飯而已，你又費什么話？”

　　莫凡心想，跟這女人真是沒法說，她愛咋樣就咋樣吧。看著她買了單，兩人一起出了酒吧。

　　到了外面，兩人又一道往小區里走。莫凡忍不住問道：“你今天沒開車？”

　　紀小穎說：“我先把車?；厝ピ賮沓燥埐恍邪。磕氵@人真多事！”

　　莫凡心想，也不知道是誰多事，笑了一下沒有回話。

　　紀小穎又說：“什么時候你女朋友過來，讓我認識一下。”

　　“啊？”莫凡拖出一個陽平的長音，險些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也不怪他如此驚異，只因紀小穎這個要求太過匪夷所思。一般只有關系很近的朋友，或者是家中的親戚長輩，才會說這種話。

　　另外還有一種比較特殊的情況：如果兩人之前有感情糾葛——比如前女友，也有可能會提出這種要求，這是出于“過去式”和“現在式”的對比心理。

　　但是很顯然，紀小穎跟他不屬于這里面的任何一種關系。

　　紀小穎白了莫凡一眼，說：“啊什么啊，怕我揭你老底，在你女朋友面前暴露你的本性嗎？”

　　莫凡說：“拜托，我跟我女朋友認識的時間可比你長多了，你有什么老底好揭的？”

　　紀小穎說：“那你還有什么可擔心的？”

　　莫凡無奈說道：“那等有機會的吧?！毙南?，我擔心個屁啊，只是驚詫你大腦回路異于常人的程度。像你這種人才，真不應該當警察，去三醫院精神科供那幫專家研究才對人類更有貢獻。

　　和紀小穎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好不容易到了家門口，莫凡暗吁口氣，終于可以擺脫這個麻煩的女人了。

　　他打開家門，然后回頭說道：“再見！”

　　紀小穎說：“再什么見，到你家坐一會，不歡迎嗎？”說著便從莫凡身側推門走了進去。

　　莫凡感覺腦子有點發懵，覺得這女人行事越發詭異了，莫非是來了大姨媽？要不然怎么會如此倒行逆施呢！

　　這一愣神的工夫，就見紀小穎一只腳已經越過了腳墊，踩在了客廳的地板上，便說：“那你好歹換下鞋吧？”

　　紀小穎站定回頭，說：“你們兩個大男人住在一起，還挺講究衛生的??？”

　　莫凡說：“誰規定男人就一定要把房間弄得跟豬窩一樣？”

　　紀小穎說：“那倒是。如果真跟豬窩一樣，請我我也不會來?！?p>　　莫凡說：“那就請尊重一下我們的環境衛生。”心想，誰愿意請你來啊？明明是個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還搞得自己很受歡迎一樣，真是太沒有自知之明了。

　　“好吧?！奔o小穎站回腳墊上脫了鞋，光腳走了進去。

　　莫凡進屋關門換了拖鞋，見紀小穎往沙發上一坐，兩腳交疊搭在茶幾上，很是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真讓人有些搞不懂，到底誰是主人，誰是客人？

　　“喝飲料嗎？”莫凡說著走向冰箱，心里猜測著紀小穎上門的目的。

　　雖然晨練時兩人經常碰面，但語言上的交流并不多，基本上每回都是紀小穎開啟嘲諷模式，而他則作出一副從容淡定狀。最近這幾天，他都在陸筱蓉那里，算起來已經有四天早上沒有和紀小穎一同晨練了。

　　難道她是準備把攢了四天的嘲諷話一次性補齊？

　　除此之外，莫凡真想不出來，紀小穎跟他有什么可聊的。

　　紀小穎說：“有橙汁嗎？”

　　“有?！蹦矐艘宦?，取了兩瓶飲料，把橙汁放在紀小穎手能夠著的地方，然后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與她拉開了一點距離。

　　紀小穎打開瓶蓋喝了一口，說：“你老家是哪里的？”

　　莫凡說：“河西省秦州市。干嘛，調查我??？”

　　紀小穎撇嘴說：“我隨便問問，你緊張什么？”

　　莫凡笑道：“我隨便說說，你認真什么？”

　　紀小穎說：“你們老家的方言，你會講嗎？”

　　莫凡說：“馬馬虎虎，不算很通。我家人都講普通話的，也就是在學校和同學之間講講方言?！?p>　　“那就是會講嘍，說兩句聽聽。”

　　“你聽得懂嗎？”

　　“聽不懂，可以學啊?！?p>　　“算了吧，別我說了以后，你以為我是在罵你。”

　　“你是不是很想罵我？”

　　“哪有，我是怕你誤會。”

　　莫凡表面上雖然很輕松，心中卻警惕起來，覺得紀小穎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做警察的，總是善于在看似不著邊際的東拉西扯中，尋找到他們所需要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