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莫凡知道，紀小穎確實是個警察，而且這會肯定是去上班的，總不至于掛個假警銜去警署招搖撞騙吧？

　　一定是通了關系走了后門的！

　　莫凡對紀小穎的警銜腹誹一番，也不管推斷是否合理，但求從心理層面建立一些優勢。

　　紀小穎發覺莫凡在盯著她的警銜看，非但沒有任何不自在，反而把腰挺得更直了些，顯得很是驕傲。

　　莫凡看不到她挺沒挺腰，只看得到她胸脯又挺高了些，便收回了目光，以免招惹到這個女人，轉身向樓下走去。

　　紀小穎跟在他后面，問：“你這么早出門，要去哪啊？”

　　莫凡說：“當然是去上班了。”

　　紀小穎沒再吭聲。到了樓下，見莫凡直接朝小區大門方向走去，就問：“你上班不開車嗎？”

　　莫凡很想說她一聲“事兒媽”，想想還是忍了，說：“我走路上班，既強身健體，又低碳環保，不可以啊？”

　　出了小區，沒走出多遠，就見紀小穎的車開了過來在旁邊停下，右邊的車窗打開，她在里面說道：“上車！”

　　莫凡有點莫名其妙，說：“干嘛？”

　　紀小穎說：“送你上班。”

　　莫凡頓時警惕起來，無論從哪方面想，紀小穎都不應該會有這份好心，說：“不用了，你趕緊走你的吧。”

　　紀小穎皺起了眉頭，說：“別廢話，趕緊上車，不要讓我揪你上來。”

　　莫凡真有點來氣了，覺得這女人腦子實在病得不輕。不過正面和她對抗，顯然不會有什么好結果，索性把心一橫，拉開車門坐了進去，系上安全帶后說：“博匯國際大廈A座。”

　　紀小穎看了莫凡一眼，開動了車子。

　　莫凡見車的確是朝公司的方向開去，便不再說話了。心想，你不是要送我嗎？我就當是坐計程車了。再說這車可比普通的士高級多了，司機也相當養眼，而且還是免費的，算起來也不吃虧。

　　上班這段路他步行大約需要一刻鐘，紀小穎開過去連5分鐘都用不了。

　　路上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到了樓前的路邊，紀小穎停下車。莫凡道了聲謝，下車朝樓里走去，紀小穎也沒再說什么。

　　最近這段時間，莫凡在公司出過幾次風頭，業績也是遙遙領先，倒是獲得了不少人望。在樓下大廳里碰到兩個同事，都跟他打起了招呼，不再像過去那樣視而不見。

　　莫凡上電梯前朝大門外看了一眼，見紀小穎的車還停在路邊，大概一直在觀察她。

　　公司樓下那條路，停車超過半分鐘就會有警察來找麻煩，所以梁文博幾次過來，莫凡都和他約在不遠處的酒吧門口碰面。不過很顯然，紀小穎是不怕警察來找麻煩的。

　　她到底在懷疑我什么呢？或者僅僅是想抓我的把柄收拾我？

　　莫凡皺起了眉頭，想來想去不得其解。

　　就算在言語上冒犯過她，應當還不至于讓她花太多心思對付自己吧？再說從小到大二十多年，除了上小學時有幾次忘了交作業、大學里不幸掛了兩科之外，自己沒干過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可謂一等一的守法良民。前天倒是收了陳總二十萬好處費，可是跟貪污受賄、職務侵占什么的完全沾不上邊，那都是勞動所得，頂多是漏了點稅，這又不是什么大錯，也輪不到她來管啊。

　　對過往人生做了一番簡短回顧，莫凡的心踏實下來。正所謂身正不怕影子斜，雞蛋里挑骨頭可不是那么容易滴！

　　進了公司打過卡，經過陸筱蓉辦公室時，見她已經到了，就站在門口向她道了聲早，假裝不經意地亮了一下新手機。陸筱蓉雖只是微微一笑，卻顯得十分開心，莫凡的心情也跟著燦爛起來。

　　這一天莫凡做成了四筆小單，數額都不算大，但在業績榜上的總數卻突破了百萬，這是一個讓所有銷售員都感到絕望的成績。

　　有些人忍不住想，莫凡如果一直這么神勇下去，以后大家只能爭奪第二名了。現在大家都知道他是怎么做客戶的，也知道他做的是哪一類客戶，卻偏偏無法跟風，這讓一些善行此道的人心里很不爽。

　　別人的想法莫凡毫不關注。臨近下班，他開始和陸筱蓉在MSN上交流關于晚上去哪里吃飯的問題。

　　陸筱蓉問，你的朋友來不來？莫凡說，我讓他自己解決了。雖然看不到陸筱蓉的神情，想必她是滿意這個安排的。

　　桌上電話響了起來，莫凡接起來說：“你好！”自我感覺這一聲開門問候，已經深得老銷售員的精髓，熱情卻不諂媚，恭敬但不卑謙，想必一般人沒有十年八年的工作經驗，是絕達不到這種火候的。

　　卻聽電話那頭說：“你是不是叫莫凡？”口氣聽著比較蠻橫，如同質問一般。

　　莫凡不由愣了一下，怎么感覺像是來找茬兒的？把聽筒夾在脖子上，說：“是我。”在發送記錄中檢索了一番，并沒有打來電話的這個號碼。

　　對方又說：“我聽朋友說，你小子是賣監控設備的？”

　　莫凡耐著性子說：“是的，請問你有什么需要？”

　　“老大，就是這小子！”電話那邊的聲音聽著小了些，顯然是通話這人放下話筒在和另一個人說話。

　　莫凡心里不由犯起了嘀咕。

　　這些天他接的電話也不少了，大老粗式的老板接觸過好多個，講話或許會比較粗俗，卻仍然是生意人的口吻。而現在所接的這個電話，對方的腔調怎么聽都不像是良民，恐怕即便不是混混，也不是什么好鳥。

　　片刻后，電話那頭換了個聲音，說：“朋友，你們公司的設備，是不是都是免費安裝的？”

　　“沒錯。”莫凡感覺這一位的語氣仍然很有江湖味，不過好歹是朝業務上面靠攏了，似乎可以排除找茬兒的可能性。

　　那人又說：“如果我們光買設備，自己安裝，能便宜點不？”

　　莫凡聽他這么問，不由有了點興致，說：“可以是可以，但我們不建議客戶自己來安裝。如果在安裝過程中造成設備損壞，我們公司是不會負責的。”

　　不管對方是什么樣的人，既然是咨詢業務，莫凡也就有一說一。他覺得自己越來越有職業操守了。

　　客戶自己安裝設備的情況不是沒有，少數是為了節省點成本，多數則是因為內部的保密需要而不讓外人插手，這里面就出現過因安裝方式不當而致使設備損壞的事。

　　那人說：“自己安裝能便宜多少？如果能行的話，我會經常訂你們的設備。”

　　莫凡心想，敢情還是個長線客戶，看來是有關系能賣到一些終端客戶手里，也不知道他是從哪看到我發的郵件的。

　　“行當然是能行的，不過你要是沒有足夠的經驗，萬一裝壞了設備，可是得不償失啊。其實你就做個中間商，也能賺到錢。”

　　對方似乎只關注價格問題，莫凡不得不再次提醒他這是有風險的。

　　那人呵呵笑道：“安裝肯定沒問題，主要是價格。”

　　莫凡聽他似乎非常自信，便不再說這個了。問道：“還沒請教，怎么稱呼？”

　　“我姓封，叫封永勝。”

　　“封老板，是這樣，不同的設備、不同的場地條件，對安裝成本的影響會比較大。你讓我說能便宜多少，我可真說不上，只能具體情況具體對待。等你接到客戶，咱們再以實際情況而論，怎么樣？”

　　海天公司的成套設備，號稱是免費安裝，實際上大家都知道，安裝費用肯定是含在設備當中的。

　　但就算知道羊毛出在羊身上，這個名頭依然很有用。比如說，不會有客戶以“我們這里安裝非常方便”為由提出降價。另外在一些大訂單中，因為安裝成本降低，可以給出一定的價格優惠，在客戶看來，這就是設備便宜了，而不會想到安裝成本上去。

　　這是公司的營銷策略，銷售部沒有純粹的設備報價單，都是包含了一些相關費用的，否則莫凡給封永勝一份問題就解決了。

　　由于要求自己安裝的客戶終究是少數，這種情況下價格能下浮多少，也沒有什么明確規定，只能是針對具體業務找上面審批。

　　那人似乎是考慮了片刻，然后說：“既然你說情況比較復雜，不如咱們面談一下，晚上出來一起吃個飯，怎么樣？”

　　莫凡說：“今天不行，我有安排了。”

　　那人似乎還挺心急，又說：“那么明天可以吧？”

　　莫凡心想，既然是談業務，大可不必占用個人時間，便說：“明天下午吧，你方便嗎？”

　　那人說：“行，就這么說定了。”

　　掛了電話，莫凡沉思片刻，嘴角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通過這個電話，稍有些社會經驗的人都能聽得出來，封永勝那伙人很有可能不是什么正經生意人。換了一般的銷售員，恐怕寧可放棄這個潛在的長線客戶也不愿意做過多的接觸。因為和這種人打交道是有風險的，說不準就會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但莫凡之所以答應碰面，卻恰恰是因為這一點。對有可能做成的業務，他并不怎么在意，反而對封永勝這個人比較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