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啟文跟屏幕里的女人聊著家長里短，給人感覺像是相識多年的老夫老妻。

　　高鳴露側著身子，佯裝鞋帶開了蹲下系鞋帶兒，眼睛直直看向常啟文的手機屏幕，看見屏幕里那個女人，并不是戚語嚴。

　　只聽常啟文喊了對方一聲老婆，說：“我馬上下飛機，老婆，先掛了，你在家照顧好兒子，我過幾天就回去。”

　　常啟文掛斷視頻電話，鳴露擔心被他發現，慌忙躲在空姐身后，又借著其他乘客的遮掩，回到自己座位上。

　　怎么辦，常啟文欺騙語嚴，這個狗東西竟然有老婆！高鳴露懷抱這個驚天大秘密，就像懷抱了一個炸藥桶，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爆炸。

　　她眉頭緊皺，離了五六個人的距離，跟著常啟文下飛機。出了機場的不遠處，戚語嚴已經在寒風中等候他。

　　戚語嚴滿面春風，朝常啟文揮手：“我在這里！”她往常啟文的身后看了一眼，驚訝道，“鳴露？你怎么也在這里？”

　　常啟文隨著戚語嚴的目光往后看，跟高鳴露的目光交織到一起時，渾身透出一種微微的不自在，說：“你也乘坐這架飛機啊？好巧?！?p>　　“啊……嗯……是啊。”鳴露渾身透著不知道該怎么做的尷尬。

　　語嚴抱著常啟文的胳膊，溫聲細語的問他冷不冷，還把自己的圍脖解下來給他戴，她搓了搓雙手，朝手心哈了口氣，跺著腳喊鳴露：“走快點兒啊鳴露，咱們一起?！?p>　　鳴露繼續往前走也不是，退也不是，她跟只蝸牛一樣慢吞吞的走。心想：常啟文這張溫善白凈的臉，臉皮居然比城墻還厚，他真好意思接受語嚴的圍脖，還心安理得的戴上，坦然享受語嚴的好，真叫人作嘔！

　　人性的多面性實在讓高鳴露心寒，她替戚語嚴感到不值。

　　高鳴露昂首闊步朝二人而去，盯著常啟文脖子上那條駝絨圍脖，替語嚴抱不平：“你干嘛把圍巾給他？你不冷？”

　　常啟文剛反應過來似的，笑笑說：“對啊，就是，你看我，語嚴，這圍巾還是你戴著好，我一大男人，火力比你旺。”

　　“我不用，我剛從家出來的，一路又坐著車，根本不冷。”戚語嚴又把圍巾給常啟文系好。

　　高鳴露都無語了，眼珠子翻到天上，從包里把自己的圍脖拿了出來，強勢地塞到戚語嚴手里：“系上！我先走了?！?p>　　戚語嚴：“鳴露……你等等……”

　　寒風呼呼的刮，刮在人臉上好像刀子割，鳴露不顧語嚴的挽留，獨自打車離開。

　　的士剛剛開走，常啟文就憋不住問：“語嚴，你這個朋友平常說話就這么霸道嗎？”

　　“鳴露平常也不這樣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不過她剛才話雖然說的霸道，但眼神里卻充滿溫情和親切，我能看出來?！逼菡Z嚴淺淺一笑，鼻尖被凍得通紅，她將鳴露的圍巾圍在自己脖子上。

　　“我怎么沒看出來。”常啟文指著高鳴露留下的那條圍巾，狐疑道，“她不會是喜歡你吧？難道是因為看見我，吃醋啦？”

　　戚語嚴：“莫名其妙，我看你是喝醉啦！”

　　“好吧好吧，那咱不說這個了。語嚴，我上次跟你說的辭職的事兒，你考慮的怎么樣？你兩個好朋友都辭職了，你也辭職算了，我養得起你?！?p>　　戚語嚴扭過頭來，正色道：“那我也再跟你重申一遍，我是不會辭職的，除非是退休。你怎么總想讓我辭職，以前你不是這樣?！?p>　　“我是怕失去你啊，你們醫院男醫生男病人那么多。況且你們做護士的，經常要給男病人什么導尿啊備皮啊，做這做那，我心里頭……哎……我作為你的伴侶，我心里頭不舒服，膈應！”

　　戚語嚴的心仿佛要破碎：“我以為上次已經和你說的很明白了，沒想到你第二次提出讓我辭職的要求，啟文，如果你真這么看待我的工作，那我想問問你，你對護士這么有成見，能保證一輩子不生病嗎？”

　　“我生病了也有其他護士啊，我只是不希望我的愛人做護士，為什么你非要做護士？”常啟文很不解。

　　戚語嚴的面容好似發著純潔的光芒，映著夜色，如同破廟里的神像一般，雖然破碎，卻依然尊嚴，她說：“南丁格爾的精神就是要用自己的愛心、耐心、細心、和責任心，去好好對待照顧每一位病人，不管病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美是丑。我就喜歡這份工作，你不理解我，我不怪你，可你不能阻撓我！你總去樂水出差，一走就走好長時間，期間連個電話都不接，我從來沒有過問過你，也從來沒干涉過你的自由，你為什么這么雙標？要來控制我？”

　　常啟文一聽到“樂水”這兩個字，心中突然生出一種慚愧，他緊緊把戚語嚴擁在懷中，吻上她的臉頰：“我的公主，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會說讓你辭職的話。”

　　道路上的燈光時明時暗，戚語嚴看著周遭冰冷的一切，聽著耳邊的風聲，心中感到一種向來沒有過的難受，那是一種被否定了自身價值的難以接受。

　　天可真冷，空中浮著些灰末，風刮著，一齊往前吹，往上卷，星星看不真切，只有那么幾個大的，在空中微微發顫。

　　常啟文問她：“還要走多久？這么冷的天，咱們早點回去吧?！?p>　　語嚴也覺得冷，可她執拗的說：“冷嗎？被風吹著多舒服，讓人清醒，你要不想陪我，先走就是?！?p>　　常啟文咂了咂嘴，卻也沒說什么。

　　鳴露的圍巾還真暖和，要沒有鳴露這條圍巾，語嚴恐怕也堅持不了這么久。

　　又過了十幾分鐘，寒風中的常啟文堅持不住了，拉著戚語嚴就上了出租車，語嚴也不反抗。

　　出租車開在北原市區，戚語嚴腦袋里思緒飛揚，想這想那。汽車駛過一個夜市，語嚴的目光被一個賣麻辣拌的小攤攤主吸引，那人越看越熟識，越看越覺得是干寄夏。

　　“寄夏？難道寄夏離職之后擺攤兒了嗎？”戚語嚴自言自語的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