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黃啟彬長篇大論。

　　沒用啊。

　　觀眾們聽不到啊。

　　我得先讓他自己說一遍，然后再復述一遍，拖個時間啥的。

　　于是黃啟彬便把公司里的事情說了。

　　馮一洵聽聞后點了點頭。

　　“也就是說，你們單位里同事看不起你是農村的，你們領導也整天欺負你，扣你的錢，事業不得志唄？”

　　：“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我們店長天天叫我打掃衛生呢還。”

　　：“就是，這也值得去自殺，未免也太不把自己的生命當回事了！”

　　：“那話怎么說來著？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光出軌這事兒，就有很多人自殺了。”

　　：“這都是想不明白的，一輩子這么長，這個不合適，下一個唄，何必呢？”

　　：“我初中的時候失戀了跑去割腕，想想都覺得好笑，現在手腕上還有刀疤呢，胳膊上也有好多煙疤。”

　　：“總而言之一句話，不到萬不得已，千萬別想不開！不考慮自己，也要考慮父母。”

　　黃啟彬重重呼了口煙。

　　“不僅如此，他們完全不拿我當人看，那個總監動輒就當著辦公室所有人面對我破口大罵。”

　　“他扣了我們很多人的錢，這些錢跑哪里去了？都在他兜里。”

　　“整個部門，要加班就我一個人加。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我老婆想出軌也沒時間！”

　　“就拿今天來說，有個叫蘇城馮一洵的，他直播間被人多次舉報，卻無法封禁。”

　　“我從技術層面出手都無濟于事，他媽的鍵盤都摁冒煙了也封不掉。”

　　“我在7樓加班，總監在8樓和秘書搞破鞋，他本來也要呆到這個時間，卻說是我害他加班的。”

　　“還說今天解決不了明天就讓我辭職，我當時站在窗戶前，都恨不得直接跳下去了。”

　　“房貸一個月六千塊，我老婆工資只有兩千八，想起陪我奮斗這么多年的老婆，還是收拾東西回家了。”

　　“可回到家，就撞到了我老婆出軌，還罵我，企圖轉移注意力，真當我是白癡嗎？”

　　一根煙抽完，黃啟彬重重地嘆了口氣。

　　這一刻，他是真的感到后悔了。

　　但事已至此，誰也無能為力了。

　　馮一洵愣住了。

　　他怎么也沒想到，這個二百五的自殺，竟間接和自己有關系。

　　：“我他媽直接笑死，原來是主播害的。”

　　：“腦殘？？？這和主播有什么關系？”

　　：“這個事情應該好好查查了，斗音平臺應該給公眾一個說法。”

　　馮一洵直接捕捉關鍵詞，問道：“你在斗音上班？”

　　“是字節抖動。”

　　馮一洵繼續問道：“你知道如何讓直播間人數變多嗎？”

　　：“？？？主播想干嘛？”

　　：“不會是想讓他起死回生，然后留在身邊做運營吧？”

　　：“真好，主播這樣的直播，就應該讓更多的人看見！”

　　：“說實話，我欠了50萬網貸，本來也想自殺的，可看了今天的直播，還有那個老哥的經歷，我打算活著，重新再活一次！”

　　：“我在網上賭球，連老家宅基地都輸沒了，今晚百草枯都買好了，現在我直接扔了。”

　　：“這些都是假的好吧？這你們都信啊。”

　　：“管他真的假的，我之前一直都很emo，現在對生活充滿了希望，大不了我也送外賣去，媽的。”

　　黃啟彬苦笑一聲：“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斗音的推薦機制和算法編寫，我當初也參與了。”

　　“如果你想開直播，我就有辦法讓你人氣10萬+，還有作品也是，一億播放量，五百萬點贊，其實很容易實現。”

　　“可這又有什么用呢，我滿腔抱負，一肚子的知識儲備量，都要隨著今晚而隨風消逝了。”

　　“即便我對自己的結局不滿意，但我已經寫出來了，我對不起的不僅僅是那十幾個讀者。”

　　說到這里，黃啟彬站起身子，仰天大喊道：“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就去做斗音電商！改變人生！”

　　“可他媽已經晚了！”黃啟彬放聲大哭起來。

　　待到心情平復一些后，黃啟彬將雙手并在一起。

　　“銬吧。”

　　“感謝你能聽我說完這些，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叫你一聲兄弟。”

　　出身農村，來蘇城求學，工作，安家。

　　有朋友嗎？

　　一個都沒有。

　　同事永遠想看你笑話。

　　領導永遠壓榨著你。

　　兒時的玩伴，現在不是在開黑車，就是在棋牌室里打窯花。

　　個別表現好的，為國家做貢獻，剃了光頭踩縫紉機，和自己的鍵盤一樣，也冒煙。

　　當然，真正表現好的，進城里當建筑工人，為國家建設添磚加瓦。

　　做保安，守護一方安定，送快遞、外賣，讓百姓更加便利。

　　但自己和他們沒有共同語言。

　　職業沒有貴賤，但始終有高低。

　　真心的朋友，哪怕一個。

　　都沒有！

　　：“這就走了？再聊會兒啊。”

　　：“這一走，下次直播不知道啥時候呢。”

　　：“就是，主播你那把槍再拿出來看看啊。”

　　：“對，看到槍我就去睡了，今天怎么也不虧了。”

　　：“你們看吧，我出去送外賣了，努力賺錢還債！”

　　馮一洵看著黃啟彬，他低著頭，有點不敢看自己的眼睛。

　　“別叫兄弟了。”

　　黃啟彬鼻子一酸，眼淚汪汪的嘀咕道：“果然……”

　　親情，自己未能盡孝，失敗。

　　愛情，老婆出軌，失敗。

　　到了自己的彌留之際。

　　友情，同樣……

　　“叫老板吧。”

　　馮一洵站起身，往后走去。

　　：“？？？？”

　　：“啥情況？！主播真要把他收了？！”

　　：“臥槽，主播牛逼666！！！”

　　：“主播全網最真實！”

　　：【暗送秋波打賞主播火箭X4！】

　　：【傷心の眼淚打賞主播競速帆船X66！】

　　：【蘇城龍門水產打賞主播神秘花園X99！】

　　：“特么要我我也收啊！這尼瑪是個人才啊！”

　　：“你有主播這能耐？”

　　：“木有……我花唄還欠370塊呢。”

　　黃啟彬整個人愣在原地，大腦處于一片空白。

　　馮一洵猛然回頭：“那個……你家在幾幢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