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主任離開廠長辦公室,轉身穿過半個化肥廠,走到兩人面前。他向著王平揮手道:“小子,你過來和我去拿化肥。”
“李主任,我來就行了。”二叔笑著搶先開口道。
你太老了,不行。”李主任回絕道。
“李主任就二十斤化肥,我拿的下啊。”二叔不解的問道。
他不明白李主任為什么說他老了,他才四十多正是壯年。
“讓他過來,就他讓過來,你聽明白沒,那來這么多廢話。”李主任板著臉不耐煩說道。
似乎和這些農民說話,讓他很不高興,如同是臟了他的身。
“好,我去就我去。”王平立馬開口道。
“小平,這是化肥票與錢,你等下給李主任。”
二叔從身上取出一個小布花袋子,伸到遞到王平面前。
王平接過袋子后,跟在李主任背后向前走去,他們穿過大半個化肥廠,在化肥廠的盡頭,找到一間破舊的倉庫面前,破舊的倉庫已經好久不用,久到鐵門都已經和地面連在一起了。
“你去把門推開。”李主任用命令的語氣道。
命令式的語氣,讓王平心里有一絲不爽,但是他并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在心里對自己說,“這是最后一次了,不會有下一次了“。
他雙手用力的推著鐵門,鐵門在地面劃行而開,留下一道劃痕。鐵門被推開,他向前走一步。
里面空空如野,只有一些蜘蛛網,以及從窗口射進了幾束陽光,一股發霉味道從里面傳來。
“這里沒有化肥,你是不是來錯地方呢?”王平不解問道。
“你給我滾進去。”李主任大叫道。
他抬起一腳向著王平飛踢而去,一腳重重的踢在王平的屁股上,他如被打翻酒瓶,重重的摔在地面。
王平從地面上爬起直視他,憤怒的問道:“你想干什么?”
“教訓你,小子。”
李主任向前二步站在門口,他擋住射進倉庫絕大部分陽光,整個倉庫一暗,倉庫里留下一個巨大的人影。
王平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幾步,目光緊盯著他問道:“為什么。”
李主任伸手從門頂上抽出一根鋼筋,揮動著鋼筋重重的擊打在鐵門上,“鐺~”的一聲,從鐵門上傳遞而來,鐵門也隨之抖動起來,鐵銹紛紛掉了下來。
同時掉下來的還有王平的內心,王平也已經想好退路,能服軟就服軟,不行的話,魚死網破。
“沒有為什么,那來的這么多為什么?”李主任開口道。
“沒有必要走這一步吧,出人命的話,你下輩了就完了,在說我也沒有得罪過你。”王平半勸半嚇的道。
“教訓你一下,你的窮命能值幾個錢。”李主任開口道。
“為什么?”王平開口問道。
李主任道:“你知道你爸爸的腿怎么斷的嗎?”
“你干的?“王平咬著牙問道。
“對了,是我親手打的,看,就是根鋼筋打的。”李主任笑著道,同時揮動手中的鋼筋做出一個擊打動作。
“為什么要打我父親,他只是農民。”王平道。
“就是想打,一個農民就跟一只螞蟻一樣。想踩上幾腳就幾腳,死了就死了,你知道不知道,當時是什么樣的情況嗎?“李主任笑著想激怒王平道。
“當時的情況真的是太精彩了,比外面放的電影還好看。“
”你爸爸跪在石板上,向我下跪低頭認錯,而我拿起這根鋼筋重重的打在你爸爸的右腿上,只聽到咔的一聲,你爸爸的腿就斷了。“”
”而你的父親只能在地面上“媽~媽~”的直叫,要多慘有多慘。”
“你為會什么要這樣做?”王平咬著字說道,如果目光能殺人的話,他都已經不知被王平給殺了多少次了。
“我就是要這樣做,你父親被打后,還跪著求我們,不要把這件事鬧大,因為你們這些窮哈哈一輩子都惹不起我們。”李主任看著王平殺人的目光很是高興。
“你。”
王平只說了一個字,他感覺語言在這一時沒有任何的力量。他只想緊緊的握緊拳頭,用手中的拳頭重重的擊打在他的身上,這樣才解氣。
“是不是很想打我,那就來,想想你爸。”李主任刺激道。
他希望王平先出手,這個世道誰先出手誰就錯,錯在先出手者上。
王平忍住并沒有出手,目光只是盯著李主任,在腦海里深深記著。
“小子告訴你,你們這群農民,還是好好買市場化肥吧,別在來了,這里你惹不起。”
“讓我打幾下就結束了,不然到時把你送到鐵牢里去,有你哭的。”李主任大聲威脅的道。
李主任揮動手中的鋼筋,向著王平大腿擊來。因為不想鬧出人命,他并沒有向著王平要害部位下狠手打去,同時他也料定王平不會出手反擊。
這一切給了王平大腦的反應時間,他雙手向下一伸,接住運動中的鋼筋,手中一疼用力向著身后一拉。
李主任被王平的力量帶著向前撲倒過去,一下子撲倒在王平的身上了,雙人雙倒地。
倒地兩人的雙手緊緊的握著鋼筋,誰也不松手,兩人都知道這是武器,如果丟掉的話,對后面的相當的不利。
王平試著用腳去狠踢,壓在身上的男子,但他根本踢不到李主任身上,只能空踢幾下。
“讓我打一下,我輕點,我也是交差,不然的話,你就進牢里去吧。”李主任道。
“都給我住手,你們聽到了嗎?”
門口跑進一名眼鏡男子,男子對著扭打在地面兩吼叫道。
李主任率先松開了鋼筋,第一個從地面爬起來,王平緊跟著他爬起來,只留下一根鋼筋在地面。
兩人面前的男子,正是江副廠長,王平對于他的印象還不錯,因為王平的父親一路上都在說他的好,江副廠不嫌臟把他背到醫院的。
但是現在王平不知道他是敵還是友,或者說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江廠長,他說他爸爸的腿被我打斷,還說要打回來,可是全廠都知道,他父親是自己走路摔斷的……。”李主任搶先下手道。
“閉嘴,我都已經聽到。”眼鏡男子對著李主任怒叫道。
“副廠長,我勸你這件事不要管,因為你只是副的,就是正的你也管不了,因為你沒有這個權力。”李主任反擊道。
“我管不了,自然會有人管你們,你就等著進大牢吧。”江副廠用手指向道。
“你,你,你給我,等著啊。”李主任睜著大眼道,轉身便奪門而出,向著廠長辦公室跑去。
“那就試試看。”江副廠大吼道。
江副廠轉過頭道:“小同志,都是我們管理不好,讓你受苦了,這件事我會處理好的,該給的賠償的一定給。”
“賠償有用嗎?如果賠償有用,還要警察叔叔有什么用?”王平看著眼鏡男子道。
“小同志放心,我們會處理好的,我這就向上面報告,讓他們受到法律的制裁。”江副廠又繼續道
“現在怎么辦?”王平接著問道。
“你們先回去吧。”眼鏡男子說道。
事情不明不白,而且敵我不分,王平也不想在這里,多呆一分鐘,這里安不安全還是一個未知數。
江副廠在前方帶路,王平在后面跟著,他們先是來到辦公區叫上二叔,接著走出了化肥廠的大門。
出了大門,二叔拉出卡在水溝里的板車,看到王平沒有拿到化肥,二叔也沒有多問什么,別人就是不想買給他們,他是知道的。
王平抬頭看了一眼,紅色的“東陽縣化肥廠”幾個大字,在嘴里小聲的說道:“這才真正的開始。”
回家的路上,王平并沒有和二叔說剛剛發生的事,有些事說出來又有什么用,只會讓別人擔心而已,還不如不說。
“二叔,我父親的腳,為什么不報警?”沉默很久王平開口問道。
“啊,你說什么。”二叔故作驚訝的說道:“自己摔的報警做什么?”
“二叔,他們都告訴我了,你就不要在瞞我了。”王平繼續說道。
“你都知道了,叔就說了,不過一定不能告訴你媽和你妹,你爸不想你的家人擔心,知道嗎?“二叔問道。
“知道。“
“當時你爸上去和他們理論,發生了口角,他們就先動手打了起來。你爸爸的腳就是那個時候被打斷了。”二叔兩眼無神的張口說道。
“那為什么不報警呢?”王平急切的問道。
“報警有什么用,就算他們被抓了,被關進大牢里去了。可是他們外面還有人,我們以后還要求他們,沒有化肥,就是斷了我們的生存的根本。”二叔瞇起眼睛抽一口旱煙,麻木的說道。
“小平,你爸爸說的對,有時候得到公平正義,卻不如得點賠償,你爸只是腿斷了,小事而已。但是生活還要繼續,但卻想不到,連賠償都得不到。”二叔又補充道。
“難道就任他們,這樣欺負我們下去嗎?”
“怎么會,人在做,天在看,總有人會收拾他們的,但不是我們。因為我們是農民,斗不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過就過吧。”二叔意味深長的說道。
二叔低頭瞇起眼睛抽了一口旱煙,在心里想到“要是公社還在,還能發生這事呢?可惜公社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