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中這幾年的教學質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

　　董明理上任，時不時給老師們來一場心理教育，與此同時，京城一中的小測也憑空增多。

　　周一剛上學，曹居明就抱著一沓厚厚的卷子。

　　各班學生頓時怨聲載道。

　　其他班級還好，升入高三，課業本來就緊，多幾張試卷少幾張試卷對他們來說都沒有差別。

　　但這些對十八班的學生就完全不同了。

　　以前張麗芬帶班的時候，她打心底放棄了這些學生，從來沒想真心管教過。

　　也正因此，十八班的學生以前也沒尊敬過她。

　　上課時野下課時瘋。

　　這不過短短的兩周，班主任換了，班級作業任務都多了。

　　十八班學生領著被發到手的試卷，不約而同看了一眼窗外。

　　今天京城一中的風好大，頂樓應該很涼快吧。

　　紀廷今天又請假了，最后一排只有姜速和凌綺兩人。

　　凌綺看著眼前起碼五張以上的試卷，也忍不住摁了摁眉心。

　　姜速趴在桌子上，雙手捂著耳朵，一副不想再面對這人間的絕望模樣。

　　“地獄空蕩蕩，”凌綺聽見姜速嘟囔著說，“曹班在人間。”

　　“······”

　　試卷發完，曹居明站在講臺上，掩唇咳嗽了一聲。

　　“同學們啊，”曹居明像是也編不下去什么安慰的話，憨笑著說出一句，“加油。”

　　姜速詐尸一樣抬起頭，沖著曹居明舉手，喊道：“老班！”

　　曹居明沖他點了點頭：“姜速同學，你有什么話要說啊？”

　　姜速抱著桌子上那堆卷子站起身：“我偉大的班主任，您不愛我們了嗎？”

　　“其實，”曹居明笑了笑，“今天應該給你們發十張的。”

　　姜速聞言瞳孔猛縮，睜大眼睛，連忙抬手阻止了曹居明繼續說話：“老班，您不要說了，剩下那五張您留著賣破爛吧。”

　　話音落下，姜速已經一屁股坐在了板凳上。

　　周身散發著頹廢的氣息。

　　凌綺鼓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五張試卷也就一小時。”

　　姜速看鬼一樣看了凌綺一眼，指著桌上的一堆卷子，“凌姐，你是在嘲諷我嗎？”

　　“······”

　　不，她沒有。

　　一上午幾張試卷做完，中午去食堂吃飯成了班里同學唯一的樂趣了。

　　最后一節課下課鈴打響，班級幾秒便空了。

　　除了凌綺，班級里就剩下兩個人。

　　凌綺偏頭一看。

　　一個是侯雪純，她正盯著卷子發呆。

　　另一個是江榮，之前和她是一個宿舍的。

　　凌綺走到侯雪純身后，她正對著一個選擇題涂涂畫畫。

　　A、B、C、D她選了個遍，又都用筆涂掉了，看出來小姑娘很糾結，一點思路都沒有。

　　凌綺掃了一眼，彎下腰指了指試卷上幾何圖里的一根線條，“這個是三角形中線，能看出來嗎？”

　　侯雪純對著幾何圖看了好一會兒，幾十秒后突然張大了嘴巴，站起身給凌綺來了個熊抱：“我會了！凌綺，謝謝你啊！”

　　凌綺拍了拍小姑娘的腦袋，“算吧，算完一起去吃飯。”

　　“嗯！”

　　凌綺站在她身后。

　　江榮猶豫地朝凌綺看了幾眼，想問她問題，但她又不像侯雪純一樣是凌綺的朋友，她怕被拒絕。

　　凌綺臉上沒什么表情，她朝江榮走去。

　　“想問問題嗎？”

　　江榮戴著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鏡，頭發被編成兩股三叉辮。

　　她看向凌綺：“可，可以嗎？”

　　凌綺點了點頭，看向她緊緊攥著試卷的手，放緩了語氣：“哪一題不會？”

　　江榮攤開試卷，指了幾題。

　　凌綺耐心地給她講解了試題，順便還舉了其他一些相似的例題。

　　江榮是個肯學的，但無奈基礎太差，反應又有些遲鈍。

　　凌綺將數學書翻開，給她勾了幾道典型例題。

　　“這十幾道題目知識點很全，出題方式也很典型，你沒事的時候多看看。”

　　江榮點了點腦袋。

　　侯雪純那邊早就做完題了，她招呼凌綺和江榮一起去吃飯。

　　三人并肩朝食堂走去，凌綺被一左一右包圍在中間。

　　江榮攪著手指，探頭問：“凌綺。”

　　凌綺垂著眸，嗓子里應了一聲：“嗯？”

　　她語氣慵懶，不想說話的時候周身就有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冷氣質。

　　江榮說：“你現在住哪兒啊？安全嗎？”

　　她聽說了凌綺被趕出凌家的事情，本以為沒什么，但她現在連宿舍都不住了，她有點擔心她。

　　凌綺微微勾起唇，沖她揚起一個笑：“學校外不遠的一個小區，放心。”

　　江榮點點頭，哦了一聲。

　　侯雪純抱住她一只胳膊甩了甩，“凌綺，我好想你啊。”

　　凌綺不動神色挑了個眉：“這不是天天見嗎？”

　　侯雪純撒嬌似的開口：“我上周感冒不舒服請了幾天假，周末我又找不到你，我好想你啊。”

　　凌綺笑著揉了揉小姑娘的頭。

　　軟乎乎的，可愛極了。

　　江榮站在一旁，看著身旁兩人的互動，有些羨慕。

　　她反應遲鈍，每天需要花很大的時間和精力去看書。

　　別人都罵她是書呆子。

　　沒有多少人愿意和她交朋友。

　　她其實很想向同學請教問題，但是她太笨了，總會把人弄得很煩。

　　但方才凌綺給她講題的時候，卻沒有絲毫不耐煩的神情。

　　江榮捏了捏衣角。

　　她想和凌綺交朋友。

　　凌綺被侯雪純纏得緊，哀嘆一聲，像提小雞崽一樣把侯雪純提起來，塞進了江榮的懷里。

　　“看住她。”

　　江榮呆呆地應了一聲，緊緊抱著侯雪純。

　　第二天，曹居明將試卷批了，看到凌綺近乎完美的答題，感慨似的笑笑。

　　不遠處的齊鳴拿著一堆文件資料從外面進來。

　　他對著辦公室里的老師說道：“高三數學競賽要開始選拔了，各位老師讓班里的孩子積極參加啊。”

　　齊鳴一邊介紹著，一邊將文件發給各位老師。

　　發到曹居明時，齊鳴頓了頓，說：“曹老師，你們班那個凌綺，學習挺有靈氣的。”

　　曹居明笑了笑。

　　李曉紅聽到這話卻扯起唇，上次她公開道歉算是丟了大臉。

　　現在聽見“凌綺”這兩個字，她都覺得無比的刺耳。

　　“數學競賽可跟我們平時考試不一樣，那是要天賦的。”

　　這話里的嘲諷意味十足，明里暗里說著凌綺沒有天分。

　　齊鳴和曹居明偏頭看了她一眼，當她是脫褲子放屁，生怕自己不夠膈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