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好了，在舊人類時代的生物課堂上，老師首先講解的便是生物的定義。”魯思留決心扭轉某人發明的“生下來”的生物定論。

　　“在書本中，整整列出了數條生物普遍應該擁有的一些特性，從需要營養、進行呼吸、排出廢物、反應刺激、生長繁殖、細胞結構這些方面來判斷生物與否。聽起來很麻煩，卻體現了生物的難以定義性。”

　　周是人不由地想到了金屬平臺上的機械人，下意識按照標準進行了評判。

　　“如果拿機械人來說，首先，它們需要營養，能量塊可以算做營養來源。可是它們卻不進行呼吸，也不會排出廢物。當然它們無疑對外界的反應刺激比我們人類還要迅速，但是它們不會生長繁殖，也沒有細胞結構。因此，按你的標準，它不是生物。可在我眼中，機械人擁有天網母親，是在天網的懷抱中誕生的，是貨真價實的生物！”

　　魯思留被周是人奇葩邏輯所噎，激動反駁。

　　“呼吸與排出廢物并不是狹義的概念，它應該理解為與外界有物質交換，包括攝取生物自身需要的，與排出自身的需要的。對機械人來說，不斷的維修中更新元件便是在呼吸，取締冗余結構零件便是排廢。當然，加工流程就是它們生長繁殖的地方，至于細胞結構，不過是將自身體液與外界有機隔開的一層膜，任何物質都可以看做一個巨大的細胞。縱使一朵火焰，也可以將外焰邊緣看成細胞膜，火焰就是細胞質，而燈芯是細胞核。”

　　仔細聆聽的周是人，疑惑道：“那您不也是和我一樣嗎？我也認為機械人是生物！”

　　“不！”學者魯思留微微一笑，“我認為機械人還沒有成為生物。”

　　“這里是全新的紛繁世界，如果我們用原來世界的知識來定義現在世界的概念，無疑是一種張冠李戴。

　　我對生物的全新定義是——擁有自我意識。哪怕是無比微小的意識，哪怕是時隔萬億紀元的意識，只要有了意識，那便是生物無疑了。

　　而機械人現在不過是天網意識寄生的外衣，如同我們人類的衣服，只有他們真正擁有自己的意識形態時，才有資格以文明自居，才可以被稱為生物體。”

　　以意識區分生物與否無疑對周是人來說聽起來很費解，在他的認知中，意識是無比模糊的主觀概念，有意識的生物當然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識，但是卻無法知曉其他個體的意識，依然很難判斷出其本質是否為生物。

　　而在魯思留的設想中，對意識的研究應該被重視。

　　無論是通過個體間相互意識交流，還是測量體液間微量的電勢流動過程，在面對未知存在時，先通過意識檢定判斷出生物屬性，無疑是最優先選項。

　　“天魔流毒被囚禁在幽藍手絹上時，我便嘗試對其進行了語言溝通，但很顯然，它們對聲音并無反應，然后依次進行了色彩、明暗、數字與圖像、振動、冷暖、氣味刺激測試，都沒有接受到意識信號，目前沒有任何能證明生物性的證據出現……”

　　手拿著小木棍，周是人對著小晶體珠中的金粉捅啊捅，晶體壁上的實驗體確實沒有什么反應。

　　可是按他的標準來，活尸是這些天魔流毒的母體，亮閃閃的小粉粒就應該是活的生物體，不可能只是像地上石子那樣的死寂物質，一定是還沒有找到與它們溝通的方法。

　　“魯先生，可能它們是比植物體還要害羞的孩子，沒有學會向紛繁世界發出哇哇的哭啼聲，但不能否認它們在火中的活性表現，我始終覺得它們就是活的……”

　　魯思留并沒有說什么，從一側的抽屜中拿出了兩指寬的白色條子，那是杉木最嫩的韌皮制成的白花花的顯色條，上面均勻灑滿了他磨制的顯色細粉，在焰光下露出一指寬，拉動后就能清晰地顯出一條斑斕的色帶。

　　“這里是數次相同對照條件下的焰色條譜，其上的差異性表現幾乎為零，說明每次天魔流毒燃燒的焰色過程沒有變化，基本能排除生物活性，雖然曾經我也懷疑過色彩變化是它們無聲的語言。”

　　頓了頓，魯思留繼續說道：“既是從火焰中誕生的精靈，我本來以為它們會表現出對火焰的親和，可無論火焰怎么移動與閃爍，期待中的互動也從來沒有出現過……”

　　詫異地看著斑斕的白樹皮，周是人滿心地失望，從目前的種種結果來看，天魔流毒確實不是生物。那活尸也一定不是它們的母體，它們是一群沒有媽媽的小可憐。

　　“那為何火焰中留有它們活動的彩印？那是多么燦爛的彩光呀，是生物都不曾擁有的美好瞬間……”

　　拿起一張白樹皮，魯思留觸摸上面暈染的云霞狀彩斑，毫不留情揭穿了它的本來面目。

　　“不過是混雜的焰色反應而已。”

　　不顧周是人的反應，他不急不緩地說著。

　　“多達數十種不同的金屬混雜在了一起，在火焰中能量激發下紛紛發出不同波長的光，就像打翻的燃料調色盤，居然混雜出了超越生物認知的異樣美態，可這一切都掩蓋不了它的丑陋本質——不過是土里混雜的晦暗礦石粉末！”

　　周是人劇烈地喘息著，有些接受不了這巨大的反差，往往越美好的東西跌入泥潭中后越讓人惋惜，如同他至今不愿相信美麗的蝴蝶是惡心的毛蟲變來的。

　　那藍布上發出如此耀眼之光的小顆粒，不應該與礦坑里滿身污垢的石頭疙瘩劃上等號。

　　丟下手中的小木棍，周是人不解問道：“金屬礦石粉怎么會讓一個正常人變成活尸樣？這不科學……”

　　魯思留看著小臉有些猙獰的助手，感嘆著他畢竟沒有出生在舊人類時代信息爆炸的時代。那時的信息數據線上共享系統中，隨意就可以查詢到金屬中毒的種種病狀，包括意識混亂、記憶力衰退、情緒不穩定、伴有無法控制的暴力行為，這都很符合魔仆的外觀表現。

　　他也沒有想到，舊人類時代比較罕見的這種病狀出現在了眼前，而愚昧的人們用著極其極端的手段來對抗它，任由其肆虐在大地上。

　　“賽先生必將救贖這個世界上正在被愚昧荼毒的凡人，將科學的光輝灑滿整個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