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走漏風聲
白肉這個東西,不是走投無路,一般是沒人會去吃的。
人死而青,煮之既白,這便是白肉的由來。
玉姐過門以后,王老四整整花了三年,才把她肚子弄大。
陳仁一直以為他是個軟腳蝦,以前總跟啞巴念叨著,自己是樂于助人的。
倒是沒想到這王老四,居然還是個深藏不漏的猛人,連白肉都敢吃。
至于破地獄這個習俗,也不是聽起來這么威風。
也沒人有那個能力,真能去把地獄給捅破了。
破地獄只不過是人死以后,一種基本的科儀法事。
地獄,乃是陰魂沉淪滯留之處,生前有作孽者,死后必定墮入地獄。
而破地獄就是用來“齋醮建功”的。
即,以神光法力破除彼岸之幽,使亡者猛然醒悟,放下執迷,從而不再受地獄之苦。
講人話嘛,就是給造了孽的亡魂,想辦法開個后門,積攢點德行功業,從而減輕,甚至是取消墮入地獄的懲罰。
聽起來雖然玄乎,但是從效果來說,基本上是沒什么效果的。
無非就走個過場,圖個熱鬧,也能讓死者家屬心里安定一些。
陳仁當初就一度懷疑,這些門道都是掌壇師為了騙錢,弄出來的把戲。
陳仁抬手就要去拿李掌壇手里的石灰,結果李掌壇把手一偏,石灰布袋就落到了一旁。
“這畫破地獄的陣法,可要童子之身才行。”
陳仁一臉的懵,我一個清清白白的帥小伙,我哪兒不像童子之身了?
“老夫觀你目光輕浮,十眼看去有八眼都在婦人胸臀之位,定然是已非童子?!?p> “嗯!?”
聽完李掌壇的話,陳仁當時就在心里憋了三個字。
可這,罵也不是,不罵也不是。
要是罵了吧,顯得自己忒沒用,這個年紀了還是童子之身。
要知道按大靖律法,可是十六歲就能合法成親,干那大人的活兒了。
不罵吧,又顯得自己太過輕浮放浪,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陳仁正憋著氣的檔口,一轉頭就看到旁邊兒的玉姐,滿臉羞紅。
這庭院里,就她一個婦人,這李掌壇說陳仁總是看婦人胸臀之位,可不正是說在看她?
“小不要臉的魂淡,沒人的時候看看也就算了……”
心里啐了陳仁一口,玉姐又拉了拉內裳,將胸口的風光擋了擋。
真正的勇士,往往敢于直面社死。
眼見玉姐正在拉衣服,于是陳仁當即對著李掌壇豎了個大拇指。
“厲害,厲害,李掌壇果然是慧眼識英雄!”
如此不要臉的話一出,玉姐臉上羞色更甚,低下頭就扭著小腰往里屋去了。
陳仁則是哈哈一笑,跟著提上石灰包的啞巴,去打下手了。
到了門前空地上,李掌壇以竹條畫出了一個迷宮模樣的草圖,交代了啞巴挨個填上石灰就行,然后便回靈堂去念經了。
陳仁左右看了一眼四下無人,就摸到旁邊的角落里,催動青燈將樓小鳳給放了出來。
“你還認得去杜八兩家的路?”
“恩公放心,他便是搬去了黃泉,我也能尋著他?!?p> “嗯,事成以后你自去平八街六號等我,我應該天明才會回來?!?p> “多謝恩公成全?!?p> 目送樓小鳳飄走,陳仁才從暗處走出,他在這玉姐家幫忙到深夜,倒不是真有什么調教未亡人的想法。
只是因為樓小鳳今夜去報仇,那杜八兩沒了神像護體,自然是無法抵擋的。
到了明天,那杜八兩就算死成了八截,自己有不在場的證據,他那個做捕頭的姐夫,就算有通天的本領,也萬萬查不到自己頭上來。
然而千算萬算,陳仁還是漏算了一環。
就在樓小鳳飄走的時候,嘴里念著經文的李掌壇,明顯感應到了什么。
陳仁抬頭看去,只見李掌壇手持經書,雙眼正看著樓小鳳飄走的方向,若有所思。
“這位姓李的掌壇師,不是來混飯吃的?莫非是手下有真章?”
這真章二字,可不是夸這位李掌壇手下有著真功夫。
掌壇師由于傳承混亂,后期攏共分了八大派系,每個派系的真傳,手里都有一枚掌壇真章。
一念至此,陳仁右手已經探進衣袍,摸上了貼身藏著的楚紫劍劍柄。
左右幫忙的人都已經各自回家,玉姐則是去了里屋,看那滿面羞紅,短時間應該不會出來。
如今這片空地上,只有陳仁跟啞巴,還有那位看見了樓小鳳的李掌壇。
陳仁不想冒險,也不敢冒險。
等到明天杜八兩死了,這李掌壇要是把看見樓小鳳的事情捅了出去,后果不堪設想。
一股若有若無的鬼氣,開始在楚紫劍上匯聚。
這位李掌壇雖然能看見樓小鳳,手下估計還有著那玄乎的掌壇真章,但是絕對沒有什么超強的戰力。
不然也不會淪落到來給平八街的窮苦人家做超度法事,賺那點辛苦錢。
陳仁有把握,只需出一劍,便能送他去黃泉。
唯一有些麻煩的,只不過是如何毀尸滅跡。
就在陳仁心思百轉千回間,李掌壇竟是收了手中經書,徑直向著空地走來。
“畫好了就去找點瓦片來?!?p> 老實巴交的啞巴點著頭去了,陳仁周身衣袍鼓蕩,楚紫劍上的鬼氣,更是凝結到了巔峰。
在這片小院里,甚至響起了若有若無的女鬼哭啼聲。
李掌壇此時頭上也是豆大的汗珠猛流,他本以為那小子只是誤打誤撞,認識這么一個慘死怨鬼。
誰曾想這看似不起眼的平民小子,身上不僅劍氣逼人,那包雜著劍氣的濃郁鬼氣,更是讓人心驚。
眼見那小子就要揮劍,他再也顧不得什么高人風范,連忙舉起了雙手,低聲道,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陳仁冷漠的看著李掌壇,同時心里也在反復衡量,殺還是不殺。
李掌壇這句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算是表明立場。
說的是樓小鳳渾身是血,若是夜里去尋仇的話,那被尋仇的對象,也是罪有應得。
這話說得在理,可人心這個東西,從來都是不好琢磨的。
萬一李掌壇嘴里說的好聽,趕明兒就把自己給賣了,那又如何是好。
眼見陳仁沒有半點撤去劍勢的意思,李掌壇心里越發著急,嘴里爆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說了起來。
“我家中還有一座魂壇,你便是殺了我,我魂魄不滅,也照樣可以告密!”
李掌壇不這么說還好,這句話一出口,陳仁眼睛當即瞇了起來。
“那你要不要賭一下,這一劍,會不會連你的魂魄一起斬碎?!?p> 陳仁可沒有開玩笑,他的短打第一式,如今破壞力雖然不怎么大。
但是在楚紫劍的鬼氣加成下,對魂魄殺傷力,可比一般劍招要猛得多。
李掌壇看著陳仁蓄勢待發的樣子,恨不得給自己來上一耳光。
掙錢就好好掙錢,念經就好好念經,往門外看那一眼干嘛呢真的是。
“你要怎樣才肯信我!”
“分出一縷魂魄,交予我保管,自然可以繞你一命?!?p> “三魂七魄,天然一體,我如何分……”
李掌壇話未說完,就覺察到了不對。
整座小院突然寂靜的可怕,半點蟲鳴都聽不見,就連聒噪了一宿的夜風,都停了下來。
他能清晰的感覺到,有一根冰冷的東西,已經從身后摸上了他的脖子。
他很想轉頭去看一眼身后是什么東西,但是他有一種直覺,轉過頭去,怕是就轉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