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世光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站了一排120的急救人員,何洛希只側(cè)過頭掃了一眼,便認出今天來的,還是上次把薛靜用救護車拉走的那幾個人。
“辛苦了。”
陳世光眉頭微蹙,抬手輕輕拍了那人的肩膀。
“沒事,應(yīng)該的陳警官。”
穿著深寶藍色夾克式半袖襯衫的急救醫(yī)師一邊說著,一邊將薛靜帶離現(xiàn)場。
而轉(zhuǎn)身的瞬間,他似乎也認出了何洛希的臉。
“你是那天……福利院那個?”
陳世光聞聲立刻轉(zhuǎn)過頭,挑起眉毛,略有吃驚地看向何洛希。
很顯然,周日那天在福利院發(fā)生的事情,很有可能徐子欣沒有將事情的全貌上報給陳世光。
注射了鎮(zhèn)靜劑被帶走的薛靜,正軟塌塌地躺在擔(dān)架上,方才跟陳世光交流的那個醫(yī)師,注意力卻基本都放在何洛希的身上。
“你們倆認識?”
陳世光眉頭一皺,神色難掩不悅。
那男人立刻將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快步跟上前面擔(dān)架的腳步。
“應(yīng)該是認錯了,陳警官我先送病人去醫(yī)院哈,回頭有什么事情再聯(lián)系我。”
說著,朝著陳世光做了一個打電話的手勢,迅速鉆進門快要關(guān)上的電梯中。
而陳世光站在已經(jīng)關(guān)上的電梯前又盯著看了好一陣子,才雙手抱著胳膊,慢慢轉(zhuǎn)過身,半瞇著眼睛望著何洛希低聲問道:
“你剛剛問出什么來了?”
何洛希平靜地抬眼看向陳世光,對薛靜和她的談話做了一個十分簡潔的總結(jié)。
“薛靜的父親,很有可能被他母親埋在央首山。”
一時間,陳世光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豐富多彩起來。
他先是震驚,緊接著是轉(zhuǎn)瞬即逝憤怒,然而何洛希卻從他的憤怒中,看出了內(nèi)心抑制不住的欣喜。
是因為原本設(shè)想的線索得到了驗證,所以感到高興嗎?
但何洛希卻覺得陳世光的這種喜悅,帶著些許僥幸逃脫的竊喜。
見陳世光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并沒有及時對自己的話進行評價,何洛希又接著發(fā)出了疑問。
“陳警官,我們接下來還有什么需要做的嗎?”
“不,不了,不用了。”
看得出,陳世光此時的情緒非常高漲,連著腮邊的肌肉都開始泛著紅光。
“薛靜的心理輔導(dǎo),可能到這里就此告一段落了,如果后面再有什么變化,我再聯(lián)系你。”
“好。”
何洛希輕輕彎起嘴角,跟站在前臺后頭的楊寧南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楊寧南立刻會意,小跑了幾步,走到陳世光前頭,微微彎下腰替他按亮了電梯。
而何洛希就站在兩人不遠處,目送著陳世光坐著電梯離開心理診所。
“楊寧南。”
剛回到自己座位上的楊寧南,一聽見何洛希叫他的名字,無奈地撇了撇嘴,豎起食指在空中輕輕晃了晃,仿佛完全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我知道了,馬上就查。”
可楊寧南剛在鍵盤上輸入了那個名字,他就抬眼看向手肘搭在前臺白色大理石桌面上的何洛希,眼神中隱隱地有些擔(dān)憂。
“不過……體制內(nèi)的人,你也要查嗎?”
何洛希聽罷,輕哼了一聲:
“查,為什么不查,當(dāng)初你主動提出建立這個系統(tǒng),不就是為了更好的洞悉來訪者的背景資料嗎,放在你的電腦里,只做一個擺設(shè)?”
楊寧南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了幾下,從鼻子里發(fā)出一聲不以為然的冷哼。
“可拉倒吧,如果不是你點頭,我會做這樣一個系統(tǒng)?嘖……”
楊寧南話說到一半,看著電腦屏幕上檢索出來的結(jié)果,忽然收住了聲音,目光緊緊鎖定著那幾行黑色加粗的宋體字。
“怎么了?”
察覺到楊寧南變化的臉色,何洛希也放下了搭在桌子上的胳膊,慢慢地走到前臺后面來,跟著楊寧南一起看著屏幕上的那行字。
“陳世光,2019年7月就診于天海市人民醫(yī)院,初步診斷:'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反應(yīng)綜合征',服用三個月的帕羅西汀后,便再無診療記錄。”
何洛希的右手握住下巴,食指來回地在嘴唇上摩挲著,微蹙起眉頭,口中喃喃道:
“怎么現(xiàn)在醫(yī)生都喜歡開帕羅西汀?”
楊寧南沒大聽清何洛希的自言自語,以為何洛希是在跟他說話,于是歪過頭湊過來,提高了好幾分音量,干嚎了一聲:
“啊?你剛說什么,我沒聽清!”
何洛希不耐煩地揉了揉鼻頭,岔開了話題。
“你確定這就是剛剛那個陳世光本人嗎?”
楊寧南撅著嘴,不大高興地后退了一步,擺出一副很無辜的樣子:
“我這個系統(tǒng),只能通過檢索人名或者疾病,找出相對應(yīng)的病癥信息,如果具體到個人情況的話,那就是侵犯隱私了,我怎么可能會干這種事?”
何洛希瞧著楊寧南那理直氣壯的樣子,卻還是不愿意就這樣放棄:
“在能力范圍內(nèi),就知道查到這么多?”
“不然呢?要是真能精準到個人,之前你讓我找的那個駱新,我會花那么多時間?”
楊寧南不滿地撇了撇嘴,退出檢索欄,抬頭望著何洛希,指了指她身后緩緩打開的電梯門。
“喏,你今天預(yù)約的第一位,已經(jīng)到了。”
何洛希對于楊寧南的說辭,還是有所懷疑,但她表面上還是盡量保持著風(fēng)平浪靜,慢慢轉(zhuǎn)過身來,看向那緩緩向她靠近的,那位來訪者。
“何醫(yī)生您好,我叫吳望。”
循著聲音向下,何洛希看見了那個坐在輪椅上,腿上蓋著一條卡其色大浴巾的瘦弱男子,努力地擠出一個蒼白的笑容,張開手掌向她打著招呼。
“嗯,您好。”
第一眼的初步判斷,何洛希并沒有看出眼前的這個吳望,有著什么樣過于明顯的心理癥狀。
“你來的很早,那我們現(xiàn)在就開始問詢吧。”
何洛希說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大踏步地走向診療室,同時推開兩邊的門,為了讓吳望的輪椅更好推進來一些。
而楊寧南在前臺聽見第一位來訪者的姓名,在系統(tǒng)里輸入之后,一大堆的診療記錄一股腦地出現(xiàn)在了屏幕上。
他的手指在鍵盤上飛速跳躍,不過輪椅進入診療室,在何洛希辦公桌的對面剎住的功夫,關(guān)于吳望先前在天海市所有的診療記錄,都一并打包發(fā)送到了何洛希桌面上的某個文件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