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拎著飯盒,剛出了電梯,就看到方老爺子兩只手拄著拐杖,正對著護士臺吼。
“方太太來了!”護士臺里的小護士看到林夏,如蒙大赦。
“您怎么來了?”林夏將飯盒放到護士臺上,上前去扶方老爺子。
“我怎么不能來!”方老爺子猛晃了下胳膊,甩開林夏,“她作死你知道吧?方遠呢?你們就由著她作死?”
“您血壓高,心臟也不大好,不能激動,先坐下。
“小睿奶奶的主冶醫(yī)生是劉主任,劉主任您知道的,肝膽上最好的專家了,劉主任的治療方案,您還信不過么?再說,劉主任跟小睿奶奶是大學同學,他的治療方案,肯定是為了小睿奶奶好。
“醫(yī)學上的事兒,咱們都不懂,應該聽醫(yī)生的,您說是不是?”林夏委婉勸道。
“我有什么不懂的!就那么點兒事!你看看她治什么了?你看看那個!你去看看!就是止痛止痛止痛!止痛管個屁用!怎么不開刀?怎么不化療?啊!”方老爺子拐杖捅著地,吼的一聲比一聲響。
“您小聲點兒,這是醫(yī)院,都是重病人,經不起吵鬧。您先坐下,我去問問。”林夏盯著方老爺子手里的包銅拐杖,眉頭皺起。
林夏連扶帶拖著方老爺子到旁邊椅子坐下,走到護士臺前,低聲問道:“他什么時候來的?他看到治療記錄了?”
“我去查房了,沒看到他什么時候來的,我回來的時候,正趕上他從病房里出來,沖過來就沖我們吼。”小護士瞥了眼方老爺子。
“對不起。”林夏陪笑陪禮。
“沒事兒,早就習慣了。”
“你去跟她說!得開刀!現在就開!”方老爺子用拐杖點向林夏,一聲接一聲的吼。
“小睿奶奶是二醫(yī)大畢業(yè)的,她自己的病,自己清清楚楚,治療方案是她和劉主任商定的,該辦的手續(xù),該簽的字,都辦好了簽好了,這事兒……”
“她懂個屁!是她懂還是我懂?啊!誰簽的字?我沒簽字,誰簽的字?方遠?她自己?她簽字管個屁用!這醫(yī)院有規(guī)章制度沒有?”方老爺子氣的一陣嗆咳。
“照醫(yī)院的規(guī)章制度,小睿奶奶自己簽字就行,我也簽了。”林夏冷眼看著方老爺子,直截了當道。
“你想害死她?她怎么得罪你了?”方老爺子手指點到了林夏臉上。
“小睿奶奶的病,癌細胞已經擴散的到處都是,沒法開刀,也沒法化療了,已經沒有辦法了。”林夏看著方老爺子,干脆直接道。
“你胡說!”方老爺子喉嚨哽住,眼淚下來了,“你胡說什么,她一直好好兒的,一直都好好兒的,她嫁給我,四十多年都好好兒的,她走了,我怎么辦?從她住院,我就沒吃過一頓安生飯,一直都好好兒的,她走了,我怎么辦?”
林夏居高臨下,冷冷看著老淚縱橫的方老爺子,片刻,轉身到護士臺要了幾張紙巾,遞給方老爺子,“我送你回去,中午讓阿姨給你蒸一碗雞蛋羹。”
林夏拽起方老爺子,扶著他往電梯過去,經過護士臺,抬手拿起放在護士臺上的飯盒,回頭看了眼虛掩的病房門。
方老爺子手里的包銅拐杖一下一下,重重捅著地,悲傷無比,“她說走就走了,我怎么辦?這往后,可怎么辦!一直都好好兒的……”
林夏將方老爺子送到醫(yī)院門口,叫了輛車,看著他上了車,轉身往病房樓回去。
病房里,宋幼林側身往里,微微蜷縮著,正在沉睡。
林夏踮著腳出來,從隔壁病房出來的護士迎上她笑道:“宋阿姨剛剛打了止痛針,劉主任給加了點兒助眠的藥,說讓她好好睡一覺。”
“麻煩你了,那我明天再來。”林夏笑謝了小護士,提著飯盒下到地下車庫,去接方小睿放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