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昭就這么看著她走來走去，身上像帶著個火球，撞哪都能起火，直到她腳步慢下來，他倒了杯茶過去：“喝杯茶消消氣。”

　　茶水溫熱，剛好能喝，入喉甘醇甜香，把她心中的最后一點火苗也給澆息了，她一口氣喝完，捏著杯柄慢慢吁出一口氣：“好了，我有什么問題就問吧。”

　　“定主見到了小琦，態度很奇怪。”秦云昭皺眉，“小琦她一一”

　　“小琦她就是我女兒。”

　　不是她生的卻是她養的，原主將她從一個小老鼠似的嬰兒養到四五歲，再由她接手，養成了如今自信可人的模樣，她對小琦下的心血，給小琦的愛，并不比小倪少，在她心里，家里這五個孩子，就跟她的五根手指頭似的，五根手指頭雖有長短，但都是她不能缺少的。

　　便是如意和后面來的陳卓越和陳新月兄妹倆，都是她很珍視的人。

　　自從上一次孟瑤兒見到小琦就態度大變之后，她就時不時會做夢，夢到身邊的孩子一個個被搶走，而她只能哭泣呼喊，夢中的自己無奈又弱小，每一次做夢，結局都不好。

　　她告訴自己這是杞人憂天，但沒想到這一天還是來了，還來得這么快這么早。

　　下肚的茶水溫熱，手心卻越來越涼，陳寧很慌很亂，也恨自己成長得太慢，不夠有錢不夠強地位不夠高！

　　突然手心一暖，原來是秦云昭將她雙手攏在了手掌心。

　　“陳寧，放輕松，你還有我。”

　　男人聲音沉穩有力，手心傳過來的熱度剛剛好，而她像是一只四處游蕩的小舟，被他拉到了安全的港灣。

　　陳寧深呼吸一下，把當年生小倪時的事簡單提了提，再結合孟瑤兒說的那些，現在基本可以斷定，小琦就是定王的女兒。

　　“她就是我女兒。不管來人是定王還是皇上，她還是我女兒。”她反反復復地強調，“秦云昭，她是我們的女兒！”

　　“當然，她是我們的女兒。”

　　秦云昭說：“定王今天見了小琦，雖然態度奇怪，也并沒有很過分。他是聰明人，他知道陳府是皇上罩著，別說是沒有證據，即便是有，他也不會輕易把證據亮出來。他想要的，不僅僅是小琦。”

　　“定王母子野心不小，不過當初皇帝剛登基時根基未穩他們都沒有機會，現在皇帝把所有兵權都捏在了手里，他們更沒機會了，只不過是送人頭罷了。”陳寧分析，“他自己送人頭就算了，可不能拉著小琦。秦云昭，小琦的身世，不能讓皇帝知道。”

　　“他不會知道。”

　　“你跟定王做了交易？”

　　“算是。”

　　“那孟瑤兒那邊，你信得過？”

　　“信與不信，關系不大，珺瑤公主如今空有名頭，沒有憑借，知書若是高中狀元，我們陳府，會是她最強有力的憑借。”

　　“我可沒答應跟她結盟。”陳寧撇嘴，“與虎謀皮，終有一天會被虎吃。”

　　“當然，同樣的虧，我不會吃兩次。你且放心，小琦是我們家的女兒，在她十五歲之前都不會改變，等她十五歲了，再看她自己怎么想。她是你一手帶大的，給她的愛與維護，她自己心里清楚。陳寧，你可以相信自己女兒的品性。”

　　“當然了，那是我女兒，我們母女一條心！”

　　陳寧也不問秦云昭到底跟定王做了什么交易，反正她該做的防范都做好了，要是定王硬搶，那她就只有祭出她的法寶，將他丟進百寶箱，關他個地老天荒了。

　　還有一個下下策一一大不了同歸于盡。

　　會試結束了，梅山村五人組一起走出考場，秦識禮眼尖，在貢院門前熙熙攘攘的人頭里一眼就看到了陳寧，他左手拉哥哥，右手拉弟弟，沖另外兩個小伙伴抬抬下巴：“沖！”

　　五人手拉手不斷左閃右躲，很快突圍成功，來到陳寧和秦云昭跟前。

　　五人按捺住激動，規矩地行禮：“娘，爹！”

　　“陳夫子，秦先生。”

　　陳寧說辛苦了，秦云昭則問考得怎么樣，秦知書點點頭：“難度不大。”

　　旁邊人很多，旁邊就是幾個考生，幾人垂頭喪氣的，一看就沒考好，聽到秦知書這么說，不由得切了一聲：“聽這口氣，這會元之名你是拿定了？”

　　秦知書謙和一笑：“這大話我就不放了，我只是向我爹娘匯報自己的考試情況而已。”

　　秦識禮認出來人來：“咦，你不是丁班的陳信宜嗎？這是你家人？對了，你考得怎么樣？有向家里人匯報了嗎？”

　　陳信宜原本就因為最后的策論寫得亂七八糟而懊惱，正不知道怎么跟家里講呢，這會被秦識禮靈魂幾連問，面子馬上掛不住了：“關你屁事，不過是鄉野來的低等小子而已，走了祭酒的門路才進了我們國子監！沒能力還屁話多管得寬，你怎么不上天啊？！”

　　說著一推身邊的同窗：“剛出考場就看到這幾個人，簡直晦氣，走走走，去喝一杯！爹你自己回去吧！不用等我了！”

　　國子監不是誰都能進的，外地人除非成績十分出眾，像秦知書一行五人這樣的才有可能進得了國子監，但對于帝城子弟來說，難度要降低許多，而帝城隨手一抓就是一把子京官，這陳信宜的爹，就是在京城做官的，恰好就是高官，是禮部的左侍郎。

　　陳侍郎是讀書人，學問文章做得好，做人也很有一套，他見秦知書等人雖然穿著普通，但自有一股氣度，又聽秦知書說自己考得不錯，陳侍郎就多看了他幾眼，此等風華，他日若能高中，必定成就不低。

　　他有心替兒子拉攏，但見兒子已經撇頭走人，他無奈地向秦云昭拱拱手：“鄙人教子無方，方才失禮了。”

　　秦云昭拱拱手說無妨，一行人便回府。

　　剛到府門口，就跟一隊人在門口相遇，從這群人的衣著上頭，也看不出是誰家的人。

　　難不成是孟瑤兒？

　　不應該啊，她沒這么傻。

　　那會是皇帝的人？

　　為首那人看起來像是管家模樣，他上前見禮：“秦先生，陳娘子，小人乃禮部左侍郎家，奉我家老爺之命給陳府送賠禮，我家老爺說，先前小公子在貢院門外對幾位公子出言不遜，多有得罪，希望秦先生與陳娘子有怪莫怪。”

　　原來剛剛酸秦知書的那少年是左侍郎家的公子，還有，這左侍郎速度也太快了，他們也就走路回來的時候順便去城外逛了一圈，人家這就把禮物備好送上門來了，這效率，放在以慢吞吞出名的禮部，真是一股清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