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稍微錯開半步，一前一后行在人行道上，路仁說，葉草聽，有人靠近時便閉口不言，一路走到岔口附近。

　　“那個叫監控。”

　　路仁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個攝像探頭，“不是你們那時候啦，做了什么事只要沒人看見就萬事大吉。現在不管干什么，哪怕是正常的在路上走，都會被拍下來。”

　　“那你們不反抗嗎？這種侵犯權利的事。”說著葉草皺眉盯著探頭。

　　印象越來越壞了，早知道把簪子帶著。

　　“因為這是在保護我們啊。一般拍下來不會有人去看，保存三個月，沒問題就刪掉了；有問題的跟你沒關系也找不到你頭上，何樂不為呢？”路仁歪頭。

　　“那在家會被拍嗎？”

　　“咋可能，”路仁歪頭擺手，“真要拍了才叫侵犯隱私，要進局子的。”

　　“哦，那還……挺好的。”葉草歪頭。

　　“紅綠燈，汽車之類的，你應該都知道哦？我就不多說了。”

　　一高一矮兩個傻子歪著頭站在紅綠燈前抬頭望著紅燈倒計時。

　　對于天天兩點一線沒事去便利店打工的路仁來說，帶著民國少女在外面隨意的逛著，順便兼職導游給她說明講解一下的體驗，也是前所未有的。

　　先前略有點緊張的心情已經慢慢放松。

　　葉草老老實實跟在一旁，沉默打量著這個現代世界，街道上大部分事物在她看來都挺新奇。

　　路仁抬頭望望夜空，已經走到便利店附近了，燈火闌珊，老板估計又在偷懶。

　　“走吧，回去。”

　　路仁不知道這一趟走的有沒有讓葉草稍微改觀那么些，他只知道如果他再不管這個只身一人來到現代的少女，她就只能孤零零的一個人面對這“最好的時代”。

　　沒有民國少女容身之地的“最好時代”。

　　呼~

　　船到橋頭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路無言，回到家已是九點半，

　　路仁關好門后去廚房倒了兩杯水來到沙發，遞給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葉草，思量一下開口，

　　“有什么感想？相比于你自己下午出來亂逛。”

　　葉草聞言動了動腦袋，抬眼看向他，沉默片刻說道：“我不知道，我只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只有這個嗎？沒有覺得……不安？”

　　“一個人的時候有，和你一起逛的時候沒感覺。”

　　“……”

　　“……”

　　對視片刻，怔怔無言。

　　“咳，格格不入挺好弄的，只要給你搞定身份，再習慣這里就行了。”頓了下，“真習慣了你可能就不想回家……”

　　“家里也沒什么好留戀的。”

　　語氣堅定，沒一絲猶豫。

　　“啊？”

　　“我說，家里沒什么好留戀的。”葉草一字一頓的說道。

　　“那你之前嚷嚷著要回家……？”

　　“因為有我放不下的人，他們還在為舊華夏艱苦的斗爭，我卻來到這個，這個新華夏。”

　　“你還是進步女青年？怪不得提到李達釗（有限制，不是故意打錯）……啊不是，守常先生那么激動。”路仁驚奇，“說到這個正好問你，摒棄你的主觀想法，覺得新中國怎么樣？”

　　“非常好，大家都安居樂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不用擔驚受怕，不用遭受羞辱，還有各種好吃的。”葉草想也沒想直接說道。

　　末了補充一句：“還有可樂！”

　　“……可樂不許多喝！那現在對你的‘戰友們’放心了？”

　　“對啊，下午不是看了那什么綱要，知道努力沒白費就是極好的。”

　　葉草坐直身子，神色嚴肅。

　　路仁原本想的是找出少女的心結，再安慰她幾句，結果亂七八糟瞎扯自己也不知道說些什么了。

　　房間里只剩墻上鐘表滴滴答答的微響，窗外偶爾傳來車聲，遠處隱隱還有孩童的嬉笑。

　　“那現在就是說，解決身份問題，在這邊過活你也能接受？”

　　葉草垮了垮肩膀，縮成一團，低頭道：“那個身份……怎么解決？”

　　少女避而不談，這個話題有些戳心窩子。

　　“我還是個學生，對這個也不是很了解，但慢慢來總會有辦法。不過首先你得融入這個社會不露出馬腳。”路仁看著她，安慰道：“放心，我站你這邊。”

　　“勞先生費心了。”

　　葉草扭頭沖路仁甜甜一笑。

　　“啊哈，嘿嘿嘿，小事小事，不足掛齒。”

　　路仁狂擺手，心頭蕩漾的快要起飛。

　　“你去洗澡吧，我去查查資料。”

　　“好的！”葉草猛地從沙發上蹦起，沖進洗手間。

　　“衣服！你沒拿換洗衣服！”路仁跟在后面嚷道。

　　……

　　“如果身份證明解決不了會怎樣？”

　　洗好澡后葉草又纏著路仁問道。

　　“黑戶啊，之前不是說過了，什么也做不了的那種。”路仁翻著手機隨口回答。

　　見葉草穿著小熊睡衣站在那里沒有動作，他想了想解釋道：“人生在世，最最要的無非是衣食住行。你是個黑戶的話，這些都得不到保障。“

　　“比如說，你沒辦法賺正規路子的錢，就算有哪些黑心老板聘用你，第一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第二錢也不一定能拿到手，第三拿到手也肯定比不上你付出的辛苦。”

　　“這么下去，你沒有多少錢，就買不了衣服，買不了食物，……買不了可樂！更不要說存錢買房子車子。”

　　“你將一無所有。”

　　如果活著只是為了活著，其他一切都不需要，做一個無牽無掛的流浪漢，那黑戶不黑戶的確實無所謂。

　　但這姑娘肯定不會甘心做一個流浪漢，民國進步女青年會自甘墮落？

　　太瞧不起她們了。

　　瞧吧，等她熟悉這個世界之后，必然會有一番事業的奮斗。

　　“要不你去找官方求助下？有可能會被當成神經病，但你超進化就不會了，估摸著會被亂槍打死。”

　　“……”

　　“算了，你先去休息吧，或者看看書什么的。這些東西說急的話確實急，不過一時半會兒搞不定，所以還是放寬心，開擺都行。自己不露馬腳，沒人舉報你就沒問題。”

　　葉草抿了抿嘴，沉默片刻道：“……我留在這兒是不是麻煩到你了？”

　　“還行吧，只要別超進化，挺不錯的。”

　　葉草歪著頭，沒在多說什么，轉身回去自己房間。

　　夜漸深，晚上十一點多，路仁坐在沙發上伸個懶腰。在網上沖浪這么久收獲不大，主要是這個事兒聞所未聞，沒有先例，實在不好弄。

　　扭頭瞅瞅墻上的時鐘，起身去洗澡，明天早上還有課。

　　嘩嘩的水流打在身上，讓路仁清醒不少。

　　啪。

　　一拍腦門兒，

　　“我怎么忘記這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