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結束后,孫影荷和好友告別后,獨自一人悶悶不樂地回到蒼云堡,她還在消化慕婉鳳對她說的話,腦袋也亂嗡嗡的,整個人跟丟了魂似的。
“影荷,到書房來,我有事找你!”宋秋璃看到孫影荷回來后,便不容置疑地說道。
孫影荷只好跟著宋秋璃走到書房,書房是婆婆生前使用的房屋,如今已經是宋秋璃的專屬書房,里面充滿婆婆生前氣息的裝飾被無聲換掉,換成了宋秋璃喜歡的裝飾,種滿了可以藥用的植物,整個書房彌漫了植物的氣息。
“你中午不和下人說一聲,就跑去鎮上和楚夫人吃飯談心,要不是弟子看到了,我們還以為你不告而別呢?!彼吻锪дf道。
“我去哪里,秋璃姐也要管嗎?”孫影荷察覺到宋秋璃語氣不善,她也不客氣地回答道。
“喝茶,這是我特地為你泡的藥茶,明目清心的。”宋秋璃不打算讓孫影荷離開,便笑著示意她坐下,給她倒了一杯熱氣騰騰的黑茶。
“我們都知道楚夫人和你的關系非同尋常,她怎么找你都好,我們都不敢有半句意見,哪怕楚幫主是殺死婆婆和昆洛的殺人兇手,”宋秋璃盯著她,繼續說道,“只不過昆山很擔心你,他準備要出遠門了,特地交代我要好好照顧你,所以你下次出門前,最好告訴我一聲。”
“昆山少主要出遠門?”孫影荷很意外。
“是啊,現在經濟蕭條,生意不好做,朝廷又在為邊關打仗的事情大力征稅,我們蒼云堡在月零城的幾個生意都虧損得快倒閉了,昆山身為堡主,要去月零城主持大局,不然堡里的開支都拿不出錢?!彼吻锪Щ卮鸬溃撇簧蠈O影荷唯唯諾諾又勒索情緒價值的樣子,“你那么在意昆山是否出遠門干嘛,難不成還認為他是去找人給你借種?”
“秋璃姐,我沒有這么認為過,你不要誤會?!睂O影荷皺眉回答道。
“我知道你對這個家充滿了怨恨,認為我們所有人都虧待了你,”宋秋璃特地在虧待二字加重了口吻,沒好氣地說道,“你完全有理由這么認為,說什么不要誤會,太虛偽了?!?p> 宋秋璃一連串咄咄逼人的口吻壓抑得孫影荷窒息到不想說話,自從婆婆和昆洛去世后,蒼云堡內務的掌管責任就落在了宋秋璃身上,她的性格也悄然轉變了,穿衣打扮不似從前那般樸素淡雅,反而處處要求華麗講究,說話做事也變得潑辣不近人情,恍如是婆婆生前的翻版,卻少了婆婆的寬容和智慧。
“我相信昆山少主已經變了?!睂O影荷回答道,她想回房間,不想再和宋秋璃爭辯。
“是,他確實變了,不再要求替你打種,怕傷害到你,也不準我們任何人再跟你提起這個話題,”宋秋璃說道,“別怪我說話難聽,你已經沒有生孩子的價值了,為什么還留在這里不走?”
“。。。。。?!?p> “你放心,這次我不會再用銀子勸你離開了,”宋秋璃又馬上補充說道,“因為昆山已經開口把你留下來了,他是堡主,又是我的丈夫,我身為他的妻子,即使多么不情愿,也要容忍你留下來,替他分擔一切?!?p> “。。。。。?!?p> “以前的事,當事人都不在了,只有昆山無法釋懷對你的傷害,他為了讓自己內心好過一點,只能留你下來,”宋秋璃繼續說道,“但是你留下來,只會讓他日日想到自己的過錯,無法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你也不是愚笨之人,應該感覺得到他的痛苦吧?”
“我。。。。。?!?p> “采薇姐的事情已經讓昆山一個頭兩個大了,還有你的問題,我和他不知道吵過多少次,”宋秋璃示意孫影荷不要插話,生氣的口吻也加重了,“說真的,我個人能力有限,沒有辦法妥善解決這些問題,只能賭這些問題能憑空消失,我知道你顧慮什么,你無非是顧慮個人顏面和榮譽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宋秋璃頓了頓,盯著她認真地說道:“昆山很快就動身啟程了,蒼云堡的事情是我做主,你想做什么,我都不會阻止。”
孫影荷驚住。
“你們都在啊?”任昆山路過聽到妻子和孫影荷的談話聲,便推開書房大門走了進來。
見丈夫進來了,宋秋璃很快調整了神情,有點局促地站起來,“昆山,你怎么來了?我記得你說過今晚不回來吃飯,直接在談事的飯館出發去月零城。”
“飯局取消了,我回來吃過飯就出發了,”任昆山解釋道,接著把目光望向孫影荷,“影荷,今晚和我一起吃飯,就我們兩個人。”
孫影荷和宋秋璃同時瞪大了雙眼。
“昆山君,你的茶?!睂O影荷給任昆山倒了一杯熱氣騰騰的紅茶,繼而又給他盛了一碗雞湯,表現得非常得體客氣。
“影荷,你不用那么拘謹,廂房里就我們兩個人,隨意點比較好,”任昆山說道,示意孫影荷坐下來吃飯。
孫影荷只好坐了下來,卻沒有動筷子,她在靜候任昆山的下文,任昆山今晚讓她自己
跟著他來到堡里一處僻靜的廂房吃飯,上的菜都是她愛吃的,這種超常待遇還是第一次,勢必是有話要對自己說。
“影荷,有件事我憋了幾天了,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和你說,”任昆山開口道,“但是這件事不是秘密,我覺得與其讓你被動知道,還不如主動告訴你。”
“我去找過昆泰?!比卫ド經]等孫影荷發問,便說道。
“你找他干嘛?”孫影荷一聽任昆泰的名字,聲音都變了,心跳莫名加快。
“也沒什么,”任昆山一想到對弟弟動粗的畫面,又不太想說了,“他這個人,莫名其妙又倔強到底,我真是看錯人了?!?p> “。。。。。。”孫影荷不知道任昆山想表達什么,但是她一想到任昆泰的決絕態度,便不再追問,“昆山少主,我已經打算離開定風鎮了,你不用再為我操心了?!?p> “我不是這個意思,”任昆山趕緊補充道,“其實,那天我去找昆泰,是商量你的去留。。。。。?!?p> “我知道了,昆山少主不用特地解釋的,”孫影荷瞬間明白怎么回事了,腦海里又回想到任昆泰一臉冷漠拒絕的嘴臉,就急急打斷任昆山的話,“我是一個成年人,既然已經決定離開了,就不用別人對我的去留指手畫腳了?!?p> “影荷,我了解你的心情,也明白你的處境,我是同情你的,”任昆山放緩了語氣,一臉真誠地望著孫影荷,“再怎么說,你也是我任昆山的正室夫人,我是有責任對你負責的,希望你過得安安穩穩、平平安安的?!?p> “有這個必要嗎?”孫影荷低下頭,不為所動。
“當然有,我不希望你總是聽秋璃的一面之詞,那不是我的態度,”任昆山回答道,“這段時間,家里確實很亂,先是二娘和昆洛離世,后是采薇姐跳崖受傷,還有七七八八的公事私事,已經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了,但是你的個人事情,我從來沒有忘記,一直希望能好好為你做點什么。”
“所以你去找了昆泰?”孫影荷抬頭問道。
“不提也罷,他根本心里沒你!”任昆山露出不耐煩的神情。
孫影荷心一跳,馬上緩了緩神情,“他不是心里沒我,只是他的安排沒有我而已?!?p> “哼,那又怎么樣,”任昆山不屑地說道,“他是覺得承受不住,臨陣脫逃了!”
孫影荷不想說話了,確切說,她不想聊任昆泰這個話題了,便默默地吃飯不再開口。
任昆山也不再說什么,也一個人默默吃飯,廂房又安靜了下來。
“影荷,我已經吃飽了,就先出發了,你慢慢吃?!比卫ド椒畔峦肟?,嘴一抹站起了身。
“記住,你得好好留在蒼云堡,哪里都不能去,知道嗎,”任昆山突然鄭重其事地對孫影荷說道,“不要管別人怎么說,你留下來就行了,有什么事情我扛著。”
孫影荷一時間愣住沒說話,不知道任昆山突然鄭重的表態是出于什么目的,過了一會,她才說話。
“好的,我知道了,昆山君?!?p> 孫影荷站起來目送任昆山離開,他頭也不回地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
她心里一下子松懈下來,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再扭頭回來,發現天上飄雪了,數不盡的雪花飄落在她的身上,還飄落在樹上、屋檐上、池塘上,一時間把蒼云堡點綴得富有冬日風情。
兩個下人撐著傘腳步輕盈地走了過來,見到孫影荷,便停下腳步,恭敬地笑著喊著任夫人,還把傘留給了她,便心滿意足地笑著離開了,孫影荷舉著傘,沒有說什么話。
她沉默了,靜靜地撐著傘望著眼前的一草一木,或者說,飄落的雪花。
她忽然覺得自己做的很多事情沒理由,比如為什么執著去振興孫家莊的名聲。其實她自己并沒有真正過過門派千金的優渥日子,她和那些農民的孩子一起長大,每年冬天來臨,他們會躲在家里貓冬,一家人團團圓圓的,一邊吃熱乎乎的食物,一邊祈禱來年豐收,其實這樣的日子有什么不好呢?一天天過去,她會變成待嫁女子,嫁給一個男人,也許那男人不像任昆泰有著神秘迷人的星眸,可是能給她安穩平靜的生活。這樣想起來也不錯。
既然不能再回頭了,但是潛在的機會她不能再錯過,要么如愿以償,要么,再也不見。孫影荷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