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里能果腹的不多，僅有兩塊噎人的糕點，茶水都是冷了的。

　　曼娘跟在學生后頭小跑上前，見到柯立綸和虞青凌一個比一個狼狽，柯立綸還好，雖然滿身土灰，但起碼從外表上看他沒怎么受傷，虞青凌可不行。

　　她身上凡是能在外邊看到的地方，幾乎都有虎爪撓的痕跡，衣衫襤褸的、被血污的，都看不出真顏色了。

　　虞青凌看見曼娘，沖曼娘一笑，身上除了牙白，哪哪都不白，曼娘一下可憐得呦，忙問：

　　“怎么了這是？你們這是在山上碰見什么了？”

　　“沒啥大事，碰見那只老虎了。”

　　柯立綸說話的語氣就像是在回答她昨晚吃了什么飯一樣，可把旁邊人嚇得不輕。

　　“你們碰上老虎了？”尤其是那農婦臉色煞白，“那我家當家的呢？他也碰上了”

　　“碰上了，他就是被老虎打傷的。”

　　農婦腳一軟，險些癱在地上，“嚴、嚴重嗎……”

　　“不算很嚴重，就是被開膛破肚了，人還有氣。”

　　“開、開膛破肚？”

　　農婦這回是真嚇癱在地上了，虞青凌說得輕飄飄的，好像沒什么大不了的，可人都被開膛破肚了，還能活嗎？

　　曼娘聽見這話也被嚇得不輕，她急忙檢查起虞青凌身上零件：

　　“你倆沒事吧？”

　　“我沒事，柯立綸受了點兒傷而已，養幾天就回來了。”虞青凌清楚自個的身體，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傷痕，自語道：“看來要好好休養了，被那畜生從懸崖上拍下來，受了內傷。”

　　曼娘這才注意到虞青凌臉色慘白、毫無血色，看起來不比柯立綸好到哪兒去。

　　“萬幸萬幸，沒事就好，人活著就好！”

　　曼娘雙手合十放在胸前，感激地感謝蒼天：

　　“官府已經張貼懸賞公文了，馬上就會有壯士進山收服這畜生的，這回你們能從它手底下平安逃回來真是萬幸、萬幸！”

　　這兒曼娘慶幸不已，那兒農婦已經哭成淚人，她望向上山的路，不停地嚎哭：

　　“當家的，你怎么就這么命苦啊！你就這么走了，丟下我們孤兒寡母的，可叫我們往后該怎么活啊當家的！”

　　她哭得悲痛，聽得虞青凌心煩，虞青凌提醒她：

　　“大娘，人還有氣呢，你還是趕緊回家準備銀子抓藥救人吧。”

　　農婦聽到銀子，眼一瞪虞青凌，她眼珠子快速把虞青凌一行人打量一遍，見她雖然狼狽，但穿的衣裳可都是實打實的細布衣，和她并肩站著的那位夫人更是穿的富貴，光是她手上的一只玉鐲子就價值不菲。

　　她的夫君言行舉止都是有規矩教養的，這群小伙子更是一口一個“館主”的喊她，顯然是富余家庭的夫人。

　　又想到自家丈夫是和他們一起碰上的老虎，怎地他倆全須全尾地回來了，自家男人傷重，她打定主意，這個錢自個兒一定不能掏！

　　便見她眼皮一翻，嚎啕哭得更大聲，哭得同時，她死死抓住虞青凌的衣裳，生怕她跑了：

　　“當家的早晨走時還好好的，怎地進了山一趟，就要被人抬下山？我可拿不出錢來治他！”

　　這種人虞青凌見多了，一看就知道她打的是什么心思，臉登時就拉下來，心說，她出手救你丈夫，我還沒問你要診金呢，你現在反倒想訛上我？

　　這種人你越搭理她，她越上勁，虞青凌索性不理她，任憑她哭去，等到衙役一回來，話說清楚了，自己就走。

　　衙役讓虞青凌倆人先走，這四個衙役是徹底走不動了，他們打量四周安全，距離山腳又不遠，干脆找了個平坦的地方就地歇息，等著同伴上山接應。

　　不大一會兒，同伴果然來了。

　　虞青凌剛才只說這幾個衙役實在走不動了，等著他們去接應，可沒說他們還抬了只老虎下來。

　　其余人上來，一見到那只身體已經逐漸僵硬的老虎，皆嚇了一跳，登時站住，他們的反應和這四個衙役初見惡虎的反應差不多，不敢前也不敢后退，緊張地屏住呼吸，生怕驚動看似在酣睡的惡虎。

　　那四個衙役一瞧見他們，立馬氣喘吁吁地沖他們喊：

　　“累死哥幾個兒了，快，快幫我們抬一手！這可真不是人能抬動的！”

　　他們等了一會兒，見伙伴們遲遲不敢動，忽然反應過來，哈哈大聲嘲笑：

　　“瞧你們這鼠膽，早死透了！”

　　分明這四個衙役在初見惡虎時也沒好到哪兒去，此時卻嘲笑起自個兒的同伙來，同伙見被取笑，又裝出大膽的樣子上前。

　　一群人圍著惡虎轉了一圈，感嘆道：

　　“怪不得能連傷數人，這個頭也真夠大的，得敢得上熊了吧？”

　　“個頭大又怎么樣，在別的地猖狂，到了咱們鎮上來，還不是乖乖被宰了？”四個衙役之一頗為自豪，“要我說，咱們鎮上還是出英雄豪杰的地方！”

　　他說話間的自豪感，仿佛這虎是他打死、又或者是他家里人打死一般。

　　眾人嘖嘖感嘆一番，沒太耽誤功夫，很快自覺分出幾批人，有去接替抬老虎下山的，也有接力抬擔架的，甚至這四個衙役都有人扶著下山。

　　在下山的路上他們得知，這惡虎十有八九是被柯立綸打死的，至于這獵戶怎么就被卷起來還被老虎剖了肚子，這幾個衙役也說不清楚，只能下山問柯立綸。

　　他們到了山下，農婦依然和虞青凌僵持著，她大哭大鬧，言語間已經變成都是虞青凌害的，不講理的程度令人惱火。

　　農婦一見衙役抬著獵戶下來，獵戶果然是直挺挺地躺在擔架上，一動不動，立刻撲上來，作勢就要撲到獵戶身上哭嚎自己命苦，虞青凌冷聲提醒在：

　　“他被老虎開了腹，想讓他死，你盡管往他身上撲。”

　　農婦動作僵住，她這會見到確實奄奄一息的獵戶，傷心變得真情實意，也不敢動獵戶，亦步亦趨地跟在擔架前哭喊：

　　“當家的，你睜眼看看我啊，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曼娘是個熱心腸，她瞅著獵戶也覺得可憐，問虞青凌：

　　“虞大夫，他還有沒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