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困守黑夜的日子都是為了更好的迎接光明。
這是一個關于黑暗與光明、正義與利益、公平與情義的故事,經歷無數次抉擇后,是否有人能初心不變?
一束強光打在狗蛋的臉上,狗蛋正欲吐出一口優美的國粹就被一輛飛馳的跑車撞成一道殘影,徒留空中破碎的音節,仔細辨認也只能模糊的識出“我”。
狗蛋眼前一片空白,緊接著就是一陣劇痛,痛到快失去意識時突然迎來了鋪天蓋地的窒息感。
他拼命的掙扎,卻在不久之后又一次感受到了刺眼的光。
突然屁股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劇痛,身體自己做出反應,只聽“哇”的一聲。
這是…我在哭?狗蛋還沒轉過來彎,隱約間聽到老女人的道喜聲和嘈雜的人聲。
好不容易屁股不疼了,狗蛋努力把眼睜開一條縫,驚喜的發現自己不近視了!
身為21世紀的產物,從15歲就告別視力5.0的狗蛋突然能夠不戴眼鏡看清世界,一股難言的喜悅從心底而發,直達天靈蓋,把被羊水糊住的眼皮徹底撐開。
一個皺巴巴的嬰孩,睜著欲要決眥的雙眼,這一幕逗樂了所有人。
“孩兒啊,快看看爹”只見一個氣宇軒昂的中年男人正慈愛地望著自己,狗蛋松了一口氣,還有活人,說明自己還沒死。
等等……爹?還有那慈愛的眼神到底是怎么回事兒啊!
“哈哈…阿苗,看看我們的大胖小子…”男人看向剛生產完虛弱的女人,抱著手里的孩子走了過去,邊走邊嘀咕“這胖小子還挺難看的……我有這么丑嗎?”
視線突然搖晃起來的狗蛋感覺天地都在旋轉,男人…哦不,是爹有了六只眼睛、十張嘴、不知道多少對耳朵、漫天的頭發……鬼啊!狗蛋的哭聲在之前短暫的停頓后再次爆發。
“這熊孩子咋又哭了,真是個小哭包,一點都不像他老子”男人鄙夷狗蛋了一會便關心自家老婆去了。
還沒等狗蛋從死亡的恐怖、重生的莫明、復明的喜悅……中醒來,第二天已經悄然來臨。
狗蛋畢竟成了嬰孩,早就困的不行,稍微被他爹左右晃了晃就睡了過去,再一睜眼已是第二日下午,還沒睜眼就聽到便宜爹娘的談話聲“這孩子真能睡啊,像頭小豬”真不愧是他的便宜爹呀,狗蛋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好不容易逃脫了便宜爹的魔爪,狗蛋終于看清了媽媽的臉。
在成為一個資深宅男不理世事之前,狗蛋也曾掙扎抗議過社會的不公——在孤兒院里對大孩子的壓迫反擊、帶大家去撿瓶子補貼伙食,為了上學同時打很多工……但最終如愿以償從大學畢業的他卻再也找不到反抗的意義,成為了最不愿成為的“大多數”,每天朝九晚五,沒有社交,幾乎不出門……好幾次,狗蛋都夢到了自己的晚年,談不上歡喜也沒有絕望。在上班路上偶爾看看行人,覺得人生也就這樣了吧,熱門上的人永遠年輕有為,身邊的人永遠熙熙攘攘、忙忙碌碌,卻連房子首付都勉勉強強……
不過,爹娘穿的是古裝吧?是吧是吧!太好了,終于不用卷了!和卷王們一起生活的日子終于要一去不復返了,發個朋友圈先......天,沒手機了!狗蛋看了眼屋頂的房梁,縱橫交錯,和他的心情大差不差。
狗蛋動了動身體,發現根本動不了,轉而放聲大哭,一個快三十的芯子哭出了三歲的撕心裂肺,震得房梁瑟瑟發抖,是危房無疑了,看到這一幕的狗蛋哭聲愈發放肆......直到他那便宜爹在他身上虛按了一下,一切戛然而止,連空氣里的雞糞味都清新了不少。
日子一天天過去,除卻大小便無法自理的羞愧、吃奶時的尷尬、被爹娘各種擺置的無奈外,好像......日子比之前要好很多?總之,破落小院里的歡聲笑語彌補了狗蛋心里的一個缺口。
狗蛋六歲那年,狗蛋的爹說要給他們娘倆買點豬肉做頓好的好好慶祝下,結果狗蛋就坐在門口邊的小石頭上從日出等到日落。狗蛋娘中午就去找他爹了,狗蛋至今都記得他娘臨走前憂心忡忡的話“怎么還不回來啊?都這么久了不會是出意外了吧......”他娘絮叨了很多,焦慮的徘徊了很久終于下定決心,拜托裁縫鋪的老大娘照顧狗蛋,潦草交代了一番就拂袖去找他爹了,沒有帶走一片云彩......卻再也帶不來一絲微風,從那以后狗蛋再也沒見過自己的爹娘。
過了兩天,捕頭叔和村長爺爺來了好幾次終于商定了狗蛋的去處。捕頭叔努力揚起嘴角想讓自己發福的閻王臉看起來更加和善,卻在恐怖這條路上一去不復返。
至今如果有人問狗蛋‘你覺得什么最嚇人?’,仍能聽到狗蛋那略顯狼狽的回答“我們村燕叔的笑容”;相較之下,村長就成了狗蛋除了父母之外最喜歡的人,“狗蛋,你爹娘最近有點事,你這兩天先去裁縫鋪李奶奶那吃飯吧,記得了嗎?”,狗蛋心里咯噔了一下,實際已經三十五歲的他知道爹娘可能......不會再回來了。狗蛋沒問爹娘去哪了什么時候回來,只是低頭祈禱他們還好好的活著。
果不其然,狗蛋去李奶奶家吃了兩天飯就被安排到村長家蹭飯,再然后就是顧夫子、張鏢頭、楊鐵匠......十里八鄉很快被蹭了個遍,吃百家飯、穿百家衣、上免費的學成了狗蛋的日常。
“狗蛋,快來吃飯了”賣豆腐的鐘大娘正拉著自家女兒的手在門口喊。
大娘的聲音帶著飯香勾起了狗蛋肚子里的蛔蟲,狗蛋從地上爬起來,留戀的看了眼為自己遮陽的大樹,轉頭毫不留情的跑了。
“鐘嬸,今天是鐵板豆腐嗎?”狗蛋一路小跑回了門口,落寞的看了一眼鐘大娘和鐘玉蓮小姐姐正牽著的手,抬眼就恢復了沒心沒肺的笑容。
“哎呀,狗蛋你的鼻子可真靈,咋知道嬸今天特地給你做了鐵板豆腐的?快去洗手吃飯,等會菜可都涼了”鐘大娘已是半老之年,卻依舊舉止得體風味猶存。
聽村口的消息說鐘大娘以前還是官府小姐,當初和賣豆腐的老鐘私奔才來到青石村的。老鐘短命,前幾年肺癆走了,只留給鐘大娘母女二人一間鋪子。好在大娘手巧,把做豆腐的手藝學了個七七八八,這才不至于餓死。說到底,都是可憐人。
村口泛起了黃光,狗蛋腳下生風,仍直直地向前走去,頭卻微微一偏,看向了雜草遍布的林蔭小道、那顆為他乘涼的大樹......一切都在落日的籠罩中漸漸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