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梧縣,一個不起眼的茶肆一角,午后的驕陽順著隔窗灑落在角落里打盹正濃的橘貓身上,黃白相間的毛發一起一伏。
水月正坐在角落外的長桌旁,咬著筆桿子,手臂支在桌上扶額,“唔……頭疼……”
咚——一枚物件飛來正中額頭,低頭一看是一小袋藥膏。
“晝夜顛倒加上貪酒,你不頭疼誰頭疼。”一位短胡須的老者,自顧自地同桌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水月驚喜抬頭,“胡不救!”
”噤聲!死丫頭,喊這么大聲……我好不容易清凈兩天……“老者慌忙左右環顧一圈。茶肆四下并無他人。
水月打開藥膏,涂抹在后頸,懶洋洋地笑,“你要是醫術差一點,或者逢人就治,哪至于四處躲人。這不救那不救,打不過了就腳底抹油……”
老者捋了捋胡須,竟有些得意“哼……你以為我的名號從何而來”
水月瞄一眼喝茶的胡不救,”這地方人少山野多,也不是什么要地,確實適合躲人……”
”哼——”,胡不救放下手里的茶杯,“幾年不見倒學會試探了……你師父是葬在這里的吧,帶我去看看她。”
蒼梧縣以西,有個獨矮于四周高山的丘陵,丘陵向陽面埋著半截石碑,傳說逍遙仙子曾在此題字,現如今石碑上字跡早已斑駁分辨不清,只余下仙人坡的名字。
石碑一側的樹蔭影下背風處,一片不知名鮮花茂盛地生長著,水月取出一壺冷酒,澆了半壺,遞給胡不救。胡不救接過猛喝一口,隨即掏出一柄短刀,也淋上冷酒。喃喃自語道“倒是選了個合你胃口的地方……”隨即將短刀插入碑前,“這可是名刀平川,讓它陪著你吧。”
胡不救本是武學名家的長子,一心想學醫,師父懷舒則是醫學世家的獨苗,一心想學武。
兩人在鬼谷求學的時候相遇,一同山谷野獵縱酒胡鬧,嘲命運之可笑。
然后雙雙退學。
胡不救帶著醫書和針石,懷舒帶著功法和長劍,各自赴江湖。
總以為山高水遠,落魄時卻發覺江湖之小,容不下小小心愿。
經年之后再重逢,胡不救被求醫問責的武林中人追的四處逃竄,喊打喊殺。懷舒帶著一身新仇舊怨留下的傷勢,尋覓著丟失的長劍。
“治病救的人值得嗎?”
“除惡傷的人真該死嗎?”
仿佛又回到了鬼谷論道的時候,兩人把酒嘲命運之可笑。
再后來,胡不救漸漸名聲響亮。卻沒怎么聽說過關于懷舒的故事。
不救。你手中這把片刀夜詭,可是用涼州道的一處村落血祭而聞名。
不救。你中的毒是羅云堂的獨門狂散,羅云堂只會對仇家用毒。
不救。管你是勞什子的皇子貴族,誰稀罕你的官位臭錢。
這是……懷谷劍?!
胡不救揪起剛闖入屋內,一位及肩高小女孩的衣領,“這把劍哪來的?”
「這是我師父的劍。她去世前讓我帶這把劍來找你。」
「她說,抱歉沒有做到當初的約定。」
你師父?胡不救低頭端詳懷谷劍,流光隱現,刃若無鋒。她終究找回自己的劍了嗎……
“小丫頭……愿意跟著我學醫嗎?”
「學醫救的人值得嗎?」
眼前小水月的表情,像極了鬼谷相遇時候的懷舒,清澈且堅定。
“哈……難道你也要學武?”
「我想把師父的故事留下來。我要做個寫書人。」
名劍譜里沒有懷谷劍的名字,它只是由一位半路出家實力不詳的江湖新人傾盡所有造的一把普通的劍。可是在說書人的故事里,懷谷劍守護了家鄉免于流寇的侵害,救下了三位流離失所的孤兒,這三位孤兒都成為了名震江湖的大俠。
劍可為殺,亦可為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