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依一想到這些事情，睡意全無，她掀開被子把罩衣穿好。

　　喜眉見她起身，立馬跳下床，“傷口疼還是心里害怕？”

　　裴子依不理會她的關心，反問道：“喜眉，現在什么時辰？”

　　喜眉走到門口，推開門望著有些泛白的天際，“卯時初！”

　　裴子依走到門口，反正睡不著，不如到院子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出去。

　　“走，到院子里轉轉！”

　　喜眉忙從木施上拿下披風，“天寒，奴婢幫你把披風披上。”

　　裴子依出了房門站在青石臺階上細細端量整個院子，她觀察西北面的院墻好久，才走下臺階貼著西墻跟走過去。

　　喜眉在身后默默跟著，心里暗自嘀咕小姐怎么變成急風暴雨的性子。

　　走到西北墻根下，裴子依停下腳步，脧著地上一條通往墻外的地溝問：“這是排水溝？”

　　喜眉用地點頭，“恩，每個院子都有，只不過咱蓮清院深一些。”

　　裴子依看著兩尺多深的排水溝，蹲下用手清理里面的枯枝爛葉，“為什么咱院的深？”

　　喜眉嘟嘟嘴巴，“你又不記得了，咱蓮清院地勢低，雨天總是積水，你吵過好幾次要換個院子，鄭嬤嬤說你嬌氣，可是她不在這里住。”

　　“我爹也不給我換？”

　　“駙馬爺極少上后院來，平日里都在公主牡丹閣比較多。現在駙馬爺還兼著翰林院編修一職，忙著給皇上撰寫大昭史傳，更是難得來一趟后院。”

　　裴子依伸手拍拍喜眉的肩膀，“嘖嘖，撰寫史傳這你都知道，孺子可教也！”

　　喜眉推掉她的手，一臉正色妝容說道：“小姐，以后你可多讀些書吧，不要聽鄭嬤嬤瞎蒙騙你，世家小姐哪有不讀書識字的道理，她壓根就沒安好心。總是把你打扮的又老又丑。”

　　裴子依會心一笑，“小鬼精，知道啦！”說完她跳到水溝里，彎腰試探一下，正好能鉆出去。“走，找我娘去！”

　　“小姐，被發現會挨板子打的！”

　　“怕你就回去！”

　　“只要跟著你，上刀山下火海奴婢都不怕。”

　　喜眉嘴上逞強，心里慌得很，她一只手緊緊拉著裴子依的披風，一只手捂著心口，大氣不敢出，一步不離的跟著裴子依。

　　她們繞過蓮清院，剛來到海棠院后面，還沒等裴子依找到排水溝，喜眉忙拉著她躲到墻根，裴子依盯神細看，發現迎面走來府里巡邏的侍衛，在返回蓮清院已經來不及。

　　“喜眉，我們進后院。”

　　裴子依領著喜眉沿著東路院的小甬道從角門躲進裴府后院，后院是丫鬟婆子們住的地方，院子里已經掌了燈，卻沒有人走動。

　　裴子依和喜眉躲在一座假山后面，她以為侍衛很快就會回去，沒想到橐橐，橐橐的腳步聲陰魂不散的跟過來。

　　“怎么辦，還有門嗎？”

　　喜眉用手指指東耳房邊，“那個門后面是幾間倒座房，是府里堆放雜物的地方，平時根本沒有人來。”

　　“走，我們躲進去。”

　　裴子依領著喜眉從東耳房的側門來到倒座房內院，里面堆著一輛廢舊的馬車，還有木桶、木盆等亂七八糟的破舊物品。

　　為了保險起見，裴子依躲進馬車車身下面，喜眉躲在裴子依身后，蹲下的裴子依不用彎腰，微微抬頭就能看清楚外面的一切。

　　腳步聲在東耳房邊停下來，又慢慢消失。

　　裴子依剛松一口氣，還沒等她從馬車底下爬出來。

　　一個頭裹著黑巾的人躡手躡腳走進院內，鬼鬼祟祟四下張望，最后在馬車前面的一口被石頭壓著井口的枯井前停下來。

　　她手里捧著一個油紙包，她快速打開，拿出幾塊灶糖擺放在井口，然后跪地就是磕頭，“玥嬤嬤，老妹妹給你帶點灶糖，你拿灶糖好好孝敬灶爺，保佑你投胎托生一個好人家。”說罷又是三個響頭，然后用衣袖揩揩眼角，又在地上點燃一個白燭，匆匆離去。

　　喜眉嚶嚶哭泣起來，“玥嬤嬤埋在這枯井里，肯定是鄭嬤嬤害死的，她心真黑。”

　　裴子依不由從腳底驚到腦瓜皮，人在這個社會是不是如同螻蟻，強者生，弱者死，她和葉蓁在裴府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葉蓁還不知，一定還在做她的黃粱美夢。

　　喜眉瞧她想的出神，低聲提醒，“小姐，別難過了，我們得趕緊回蓮清院，天要亮了，等一會丫頭婆子們起來，我們就出不去了。”

　　裴子依斂了心神，和喜眉原路返回蓮清院……

　　翌日卯正十分，裴府西路院的廚房早早點了火，再過幾日便是小年，廚房管事李嬤嬤忙著準備祭拜灶神的灶糖。

　　宋忠陰沉著臉推門走進來，一腳踢開門口的大木盆，“這是那個不長眼的東西，不知道把廚房歸置干凈啊！”

　　李嬤嬤忙放下手里的鐵勺，暗罵死鬼這是輸了多少銀子，上這里撒氣來。

　　“新出鍋的灶塘，跟蜜一樣甜，爺您要是吃一個，準保您明年天天贏銀子。”

　　宋忠換了笑模樣，拿起一塊灶臺塞進嘴里，“呦，嬤嬤好手藝，真甜！”

　　“再好的手藝也是奴才命……”她突然想到什么，湊到宋忠身邊說：“鄭嬤嬤真被關雜役房去了？”

　　宋忠抬起眼皮，“恩，平日里跋扈慣了，落到這種下場算是她運氣好！”

　　“一會你給小姐送飯去？”

　　宋忠用腳踢著灶坑里的火苗，死婆娘你想換個好差事別以為我不知道，想找機會巴結小姐，正好訛你點銀子。“是啊，后院事情太多，按理說這種事情應該讓你們這些丫頭婆子去做。”

　　李嬤嬤覷著宋忠伸出的兩根手指，哼，就知道你得趁機揩油，輸死你，天天輸，她還是從腰間摸出二兩銀子，“孝敬爺你！”

　　“去吧，那丫頭還禁足呢，你可別壓錯寶！”

　　李嬤嬤拿起一塊抹布把手擦干凈，“雖然駙馬爺和公主都不待見小姐，我也不高攀，能伺候小姐幾日也算是福氣！”

　　宋忠用腳尖把灶坑里蹦出得碳火碾滅，“我和你一同來府里，又是同鄉，別怪我多嘴，主子的事情你少摻和，到時候別把命搭上。”

　　李嬤嬤嘿嘿一笑，“我可沒有那些歪歪道道，驢一樣蠢，就能干一些粗使活計。”

　　宋忠嘴角挑起，語氣冰冷，“在這些貴主府上做事，最怕有良心這種東西，要命！”

　　李嬤嬤人已經走到門口，腳步頓一下，斜眼脧了脧了宋忠，快步走出西路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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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蓮清院院內喜眉正在灑掃青石臺階，李嬤嬤通過家丁的盤問進入院內，“喜丫頭，小姐起了沒？”

　　喜眉放下掃帚，李嬤嬤過來做什么，平日里和小姐也沒什么搭掛，“嬤嬤這是——”

　　“這不眼瞅年下了，宋管事事情多，托我來給小姐送早飯。”

　　裴子依聽見聲音，掀開門簾向外瞧，這不是夜里祭拜玥嬤嬤的人嗎？她忙轉身回到暖閣，打開昨晚被裴生送回的首飾盒，拿出一對玉鐲放在袖子中，一定要撬開她的嘴，至少要給葉蓁捎個口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