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不為五斗米折腰
“嘟——嘟——”
電話被毫無預兆的直接掛斷,顧淮撇了撇嘴卻并不惱。
對面那人是他醫生生涯里遇到的最有趣的病例,他可不能輕易把他弄丟了。
——
徐圖之回到家第一時間就是打開微信,看見江恕已經通過了她的申請,點開他的朋友圈,看到了最近的一條:
今天子安來我家玩,我給他倒了一杯雪碧。他接過去放在茶幾上不小心碰倒了,雪碧在地上直冒泡,他一看臉都綠了。一把掀翻我家桌子,抓住我的衣領說:“TMD水里有毒?”
下面是他自己的評論:誰把這傻子帶走?
徐圖之樂了,沒想到他還挺幽默,這和她看到的完全是兩個人啊。往下看,這條朋友圈的時間是去年七月九日。
出事的前幾天。
徐圖之慢慢收斂了笑容,只覺得世事無常。
夜色慢慢入侵,窗外霓虹闌珊,一派繁華,將這個城市所有的滄桑酸苦全都覆蓋。
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傷春悲秋的人,只是有些事情已經開始和自己有了千絲萬縷的聯系,就不能再置身事外了。
她像往常一樣去冰箱拿了一瓶氣泡水放在茶幾上,雖然現在剛邁入春天,空氣里還都是深冬的涼意,但是她依然喜歡喝冰水。
然后又從床頭柜翻出了自己的手賬本和彩筆,坐在地上背靠著沙發,開始做這次的出行攻略。
這次要出去大半個月的時間,而且是出國,所以徐圖之決定帶著飯飯一起去,這樣路上也有個照應。
算一下半個多月的時間估計能完成三四十條短視頻的素材,回來三天放一條,自己也能休息兩三個月。
徐圖之越想越覺得美滋滋,做攻略的速度也刷刷的變快。
這次旅游要去三個地方,都在不同的國家,攻略不光要策劃好路線、選擇當地的網紅酒店,還要做預算、了解景點的故事和背景。這樣才能在拍視頻的時候給粉絲講解清楚。
即使她對做攻略這件事情已經得心應手,但是一晚上也只完成了一個國家。
徐圖之叼著筆桿錘了錘發酸的腰,拿起氣泡水晃了晃。氣泡噼里啪啦的爭相往上涌,歡快跳躍,緊接著擰開瓶蓋灌了一大口,神清氣爽的去洗漱了。
剛洗漱完,手機就響起來,來電顯示是玲姐,徐圖之趕緊接通:“喂?玲姐?”
“小之,現在不忙呀?”
另一端傳來女人熱情的聲音,徐圖之邊走邊回床上躺著,看著頭頂暖黃色的吊燈,聲音里帶了幾分愉悅。
“嘿嘿,您的電話再忙我都得第一時間接啊,畢竟是給我送錢來的。”
“哈哈哈,你啊,小財迷。我剛給你談成了一個國際一線品牌的合作,你明天來公司我們詳細談談吧。”
玲姐是她的經紀人,從她入這行開始就一直帶著她,是一個熱情爽朗的中年女人。
徐圖之大學是大提琴專業的,那個時候短視頻平臺剛興起,她閑的無聊的時候上傳過幾個自己平時拉琴的視頻。
沒想到還真的火了,積累了七八十萬的粉絲,后來就有很多MCN想找她簽約,不過她自己一直沒有這個打算。
因為做視頻本身是她閑暇時間的一個愛好,她不想自己被束縛住,而且她喜歡大提琴,不想把過多的時間分給短視頻。
但是后來飯飯勸她,說她們這個專業是極其不好找工作的,就算自己有夢想,但也總不能以后自己二三十歲了還讓父母養著吧。
想到已過不惑之年的父母,每天靠著開小吃店來養活她和她的夢想,實在不忍心他們勞碌一輩子。
唉,誰還能不為五斗米折腰呢。
雖然他們這個圈子不至于像娛樂圈那樣波譎云詭,但是奇葩的事情也不少。她很慶幸自己從剛開始就遇到了玲姐,把她從一個不起眼的小網紅經營成一個坐擁千萬粉絲的頭部。
也很感謝玲姐幫自己把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好,讓自己專心創作,一直生活在一個舒適的圈子里。
“好啊,保證您明天一上班,我就乖乖出現在您面前。”
玲姐被逗的哈哈大笑:“時間不早了,你也快睡吧。”
掛上電話已經十一點多了,徐圖之打開微信,看了一圈沒有新的消息準備睡覺。
柔軟的指腹停在了那個備注“江恕”的對話框,徐圖之思忖了幾秒還是點開了。
手指在手機屏幕上輕跳,刪了又刪,還是把消息發了出去:“晚安。”
她是很想聽顧淮的話多關心江恕一些,可是每次一想到他那張陰惻惻的臉,還是有些害怕。
看來這種事也需要多練習才能熟能生巧。
“叮。”
聽到微信來消息的聲音,江恕被驚的從黑暗里突然坐起。
從出事以后,他就一直很少收到消息,除了他媽媽在精神病院出事時那邊的醫生會找他。
他趕緊拿起手機,還沒等他點開微信,又蹦出一條消息。
江恕屈著脊背,因為剛才的驚嚇后背冷汗涔涔,微蹙著眉點開對話框。
“晚安。”
“好好睡一覺,白天看你很缺覺的樣子,好夢。”
他坐在空蕩蕩的黑暗里,眼睛里都是紅血絲,滿臉的不耐,直直的看了幾秒,將手機隨手扔在床上,又躺回去。
北安實在太冷了,這間空蕩的房子,就像被從外面被反鎖住的冰室,讓他無法逃離。
開始的時候,他曾試著敲門,乞求別人聽到他的求救,可是從來有人聽到。或許聽到了,但是看到他猙獰的臉又連忙跑走。
后來他想,就這樣吧,還不如就這樣死掉,就算死掉也不會有人發現。
如果他真的死了,希望媽媽不要怪他,他真的太累了。
這半年多來,他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完整的覺,他害怕那個夢,他害怕自己又墮入那個夢魘。
可是他終究放不下媽媽,他不怕一個人死,但是他怕母親一個人活著,被人欺負被人羞辱。
一滴淚順著眼角滑下,搖搖欲墜,面色是異常的緋紅,靈魂也像漂浮在軀體之上,慢慢失去了意識。
徐圖之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回復,想到明天一早還要去見玲姐,就睡了。
第二天徐圖之早早去了公司,坐在玲姐的辦公室等她。
上次來公司好像是過年前了,一般不是很重要的事,他們直接在電話里就可以溝通。
所以剛才過來的時候,提前來上班的同事看到她都很驚訝。
時鐘剛指向十點,辦公室的門就被推開,玲姐走了進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玲姐,怪不得老板總調侃你,讓你多上一分鐘班都是不可能的。”
“我怎么能和外面的那些小年輕比,我都是有孩子的人了,加班沒人幫我照顧孩子啊。”
“而且我們這行,難道回家就能不回客戶消息了嗎?只是換個地方工作而已。”
三言兩語的寒暄,玲姐就進入了正題。這次要求合作的是一個奢侈品品牌——C&D,主營女包、彩妝、香水等。合作的方式是一段60秒的創意視頻,主推香水。后期還會被邀請去參加新品推介晚宴。
徐圖之也接過一些一線品牌,知道能接到這種品牌的合作都不容易,所以會在廣告價格上適當給他們一些優惠。
“那價錢呢?”
玲姐頓了一下,收回落在徐圖之身上的視線,慢慢合上策劃案。
“他們是想置換。”
“置換?用什么置換?”
她有些驚訝,她不是沒接過置換的廣告,只是那都是她不出名的時候的事了。
“一瓶香水。”
“玲姐我沒聽錯吧?他們怎么說出口的?這是打算白嫖我?”
徐圖之聽到后火氣噌的就上來了,有一種被羞辱的感覺。
“這怎么能叫白嫖呢,人家是世界一線品牌,我們華國的明星想合作都來不及。能和他們合作是我們的榮幸。”
徐圖之將手中的策劃案扔在桌子上,冷笑了一聲。
“所以就想店大欺客?我管他是哪個國家的什么鬼牌子,我不稀罕。不是我的錢我一分不要,該是我的一分都不準少。玲姐你知道的,這不僅僅是錢的事。這個錢我可以不要,但是他不能不給。”
玲姐很久沒有看到徐圖之這樣生氣的模樣了,白玉般的面頰逐漸染上了醉酒般的紅色。
“好好好,別生氣。不接就不接,看把你給氣的。”
“或者換一種方法,他們去給希望小學捐二十萬,我就合作。”
徐圖之抬眼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玲姐。
“玲姐,我覺得你不是這樣的人,是老板安排你塞給我的?”
“怎么可能,老板對你好不好你還不知道嗎?這次是我有失考慮了,只想著對方牌子大,接了這次的廣告能給你提升商業價值,是我著急了。”
玲姐有些著急的解釋,像是生怕她會怪到老板頭上似的。
徐圖之不忍看她如此著急,換了一副輕松的樣子,開玩笑似的說:“不過我進公司也有三年多了,還沒見過老板呢,有空玲姐給安排一下呀?”
玲姐眼神突然躲閃了起來,但還是應了下來。
“有空我和老板說,安排你們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