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里的氣氛有些壓抑。

　　劉部長電腦上開著茶室的模型，微微皺著眉頭。

　　這個模型在他看來堪稱完美，找不出任何毛病，絕對是老錢的水準之作。

　　怎么就沒中標，輸給那個新人了呢？

　　他無法理解。

　　“老錢，那個秦開，他的設計真有那么好？比你的都好？”

　　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老錢坐在對面椅子上，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嗯，至少我是這么覺得。”

　　劉部長不說話，一時間情緒復雜。

　　老錢是什么人，他心里清楚。老錢說話實事求是，不會夸大其詞，更不會說謊。

　　但他還是無法相信，或者說無法接受，一個剛出道的新手，一條不久前被他趕出去的淘汰者，一個連助理資質都沒評上的應屆生，居然打敗了他們公司的一員老將。

　　這不是太魔幻了嗎？

　　老錢接著說道：“看了他的設計，我才明白，我的設計只是對過去經驗的組合和重復，而他的作品里融入了自己的理解和創新，這才是真正的設計思維……老劉啊，有句話你或許不愛聽，但我還是想說，失去他是我們的損失。”

　　聽到這話，劉部長眉頭又皺了幾分。

　　這話他確實不愛聽。

　　一個多月前，上面要辭退秦開，他還嘗試過周旋，想保一下這個挺有潛力的小伙子，可惜最后也沒能成功。畢竟他不可能為了一個新人去得罪領導。

　　但現在，事情都發生了，人已經趕走了，再說這些有的沒的沒有意義。而且，一個項目說明不了什么，偶然性也是有的。

　　還是那句話，他不信有人能單槍匹馬在這個圈子里翻起什么風浪。

　　“損失不至于。大概是他正好迎合了業主的偏好，這也正常。”劉部長點擊鼠標把模型關掉。

　　老錢想了想，說道：“還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商量。”

　　劉部長點點頭：“你說。”

　　老錢沉吟了幾秒，措辭道：“我年紀大了，最近經常感到精力不濟，項目上的事都忙不開，也沒時間管別人，你看，能不能換別人帶張楓？別耽誤了一棵好苗子。”

　　劉部長目光從屏幕上移開，看向他，沉默了片刻，說道：“是不是他哪里做的不好，惹你生氣了？你直說，咱倆什么交情，用不著彎彎繞繞的。”

　　老錢嘆了口氣，說道：“那我就直說了，那孩子挺有禮貌，人看著也挺機靈，但就一點不好，對待工作不上心，吃不了苦，總想著走捷徑，換言之就是不踏實，這可是干這行的大忌啊。”

　　劉部長笑了笑，說道：“畢竟剛參加工作，歷練歷練，會慢慢變好的，你也說了，他人很機靈，也就是很有潛力啊。你不用處處慣著他，該批評就批評。缺點誰都有，改掉就行了嘛。”

　　老錢心想，從小養成的習慣可不是說改就改的。

　　而且他看出來了，張楓這人過于敏感，自尊心過強，難教。

　　劉部長又勸道：“你再帶一段時間，這還有一個多月就過年了，實在不行明年再換人，你看怎么樣？”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老錢也不好拒絕了，點了點頭。

　　=======

　　“有你的快遞，請問現在方便簽收嗎？”

　　“方便。”

　　秦開踢趿著拖鞋出門去，從快遞小哥手里接過兩個包裹。

　　一個四四方方的，一個扁平形狀。

　　這是周小藝工作室發過來的定制工藝品。

　　昨天剛說發貨，今天就到了。挺快，還包郵。

　　秦開抱著包裹回到客廳，迫不及待地動手拆開。

　　四方盒子里裝的是兩個熏香爐和兩副竹筷，而那個扁平的包裝里是紅木象棋。外觀不能說和圖紙上有多像，只能說完全一致。

　　秦開檢查了一番，對做工很滿意。他把剩下的錢給工作室打了過去。

　　傍晚的時候，老錢給他發了一條消息，問他有沒有時間，一起出去吃個飯。

　　秦開本來也想找個機會請他吃飯的，畢竟今天如果不是他幫忙拖了段時間，茶室的項目八成就黃了。

　　現在他主動提出來正好。

　　老錢很貼心地挑了個離老街區很近的餐館。

　　晚上六點多，兩人在餐館碰面。

　　老錢一見面劈頭就問：“你老實說，是不是受什么高人指點了，怎么短短一個多月進步這么大。”

　　秦開當然不會說系統的事，笑道：“還好吧，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天才罷了。”

　　“夸你一句還喘上了。跟你說，我也就是年紀大了，精力拼不過你，我要再年輕10歲，不，5歲，這項目你想都別想，吊打你。”

　　“哦。”

　　“你‘哦’是什么意思？不信啊？”

　　“呵呵。”

　　“嘿，你小子……”

　　兩人邊吃邊聊，聊生活，聊工作，聊行業發展。都沒喝酒，老錢要開車，秦開是上次被傷到了，現在聞到酒味就想吐。

　　聊到年底的室內設計比賽，老錢說道：“我們部門新來的那兩個年輕人，就是張楓和那個高材生，也都報名參加了。”

　　秦開心想連你都被我斬于馬下了，我還怕他們？

　　老錢好像看出了他的想法，說道：“你的對手可不僅僅是他們兩個，是整個樂居公司。不僅僅是樂居公司，別家想必也一樣，你懂我意思吧？”

　　秦開自然是懂的。

　　這個室內設計比賽，按照慣例是只有助理設計師或者還沒有職稱的萌新才會去參加，為的是培養新人，讓有才能的新人嶄露頭角。但如今早就背離了初衷，變味了。各大公司為了名聲，會不遺余力地為自己家的選手提供支持，比的再也不是個人才能，而是公司實力，這是行業內公開的秘密了。

　　要不是為了任務，秦開也懶得去趕這趟渾水。

　　不過既然報名了，他就是奔著第一名去的。

　　管他對手是集團還是個人，干就完事了。有系統的人就是這么有恃無恐。

　　老錢看著他，心想：老劉說不可能有人單槍匹馬在這個圈子里攪起什么風浪，我看未必。

　　這個年輕人說不定真能做到。

　　國內這個行業看似火爆，其實發展已經陷入瓶頸，有人來“大鬧一番”不是壞事。

　　偏偏他還是個獨立設計師，這就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