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在荒涼的公路上，一輛小車以時速100km/h的速度慢悠悠地開著。

　　自從上世紀90年代環境惡化之后，敢于離開城市外出的人越來越少。

　　一方面是外界環境的污染導致農村，小鎮等小型聚集地失去了承擔人口的能力，人人都躲到城市里來；另一方面是各種景點的破壞和人均生活水平被一點點降低，普通市民再無能力負擔旅游的支出......當然也沒有景點不需要旅游了。

　　有條件搬到生態都市的，不可能留在外面的城市受苦，能自由呼吸的環境比什么財富都重要不是嗎？

　　但是，這不代表外面就沒有人生存，只要有口飯吃，人的韌性會超乎想象。

　　貝爾弗特吸了一口渾濁的有毒氣體，鼻腔間燃起藍色的魔力火焰，立刻就把窗戶合攏。

　　“這可比什么成癮性氣體要刺激多了......咳咳。”

　　他體內的魔力在數秒內清除有毒物質，并將其積蓄到泌尿系統等待排出。

　　“檢測到有生命存在，是人類。”

　　“在這種地方......人類？”

　　透過玻璃能看見，面部裹著黑色抹布的人在野外尋找食物，遠處還有一棟破舊的二層房屋。

　　佝僂著脊背的老人背上背著一個面色蒼白的小女孩，稍微站直身子朝車輛看來。

　　小女孩看起來僅有4歲，同樣用鼓鼓囊囊的黑布包著口鼻。

　　她的皮膚下有著腫塊和黑斑，跟老人一模一樣，看起來已經染病許久了。

　　老人眼中滿是渾濁的污塊，無神的目光和貝爾弗特交接，僅僅持續一秒的對視是那么漫長——

　　車輛開過，他面無表情地整理背上的孩子，從污泥之中摸索片刻抓住一只甲蟲。

　　從后視鏡的反射中可以看到，他拉下黑布，把蟲子的內臟擠到孩子口中，自己嚼著堅硬的外殼......

　　在外界植物幾乎死絕的當下，這樣的人還有很多......他們去不了城市，又不愿意離開生他養他的土地。

　　貝爾弗特緊握方向盤的手又加大了幾分力，以往沒什么感覺的內心現在有股無名之火在燃燒。

　　這段路，不長。

　　這段路，不短。

　　很快到了第二座城市，洛菈米亞接過“魔方”，負責這座城市的布點計劃。

　　而貝爾弗特，已經通過終端定位到了這座附屬城市的企業駐點處。

　　其實很簡單，就是市中心的大樓，它是那么地鮮艷，在這個灰黑的世界中仿佛是唯一的光。

　　而大部分的小城人民，都是它的打工仔。

　　貝爾弗特走在下班的人群中，逆流而上，沒有一人對此發表說法。

　　員工的眼神，跟老人的眼神簡直一模一樣，看得貝爾弗特莫名火大。

　　“這位先生，進樓要刷卡，見經理要預約......呃！”

　　閃爍著紅光的機械觸手從貝爾弗特風衣內側滑出，卷住了大堂前臺的身體。

　　“閉嘴，不許說話，給我順從。”

　　機械觸手適當外放能量，使得他短暫地進入休克狀態。

　　攝像頭被屏蔽，報警裝置形同虛設，電梯門大開——就像在歡迎貝爾弗特的到來。

　　“呵......”

　　......

　　洛菈米亞低空懸停，發出嗡嗡聲響的【解析的造物】與她懸浮在同一平面上。

　　光學迷彩覆蓋洛菈米亞和造物，杜絕被肉眼觀察的可能性。

　　無形的魔力波動覆蓋全城，用以搜索對于造物來說有些大材小用，不過它又不會擺架子不干活。

　　【搜索中......】

　　【能級1：5只，能級2：1只】

　　“嗯？怎么會有能級2的出來，明明復蘇才第一天啊。”

　　洛菈米亞好奇地查詢資料，發現沒有這種案例。

　　畢竟這是第一次接觸魔力復蘇的世界，就當收集資料了。

　　光翼自動分離，上面鎖著五塊金屬方塊，隨后一個個小翅膀四散飛離。

　　洛菈米亞原裝的小型推進器點火，推動她前往標記出的【能級2】地點。

　　【解析的造物】跟在洛菈米亞身后，在城市上方飛過，不斷更新對方的位置。

　　“哦，看見了看見了！”

　　一個廢棄公園的中央，森森白骨半數埋在地底，剩余半數裸露在空氣之中。

　　白骨表面還有腐爛的肉絲，按照蟲豸的數量來看，應該也就這幾日的事情。

　　“嗚啊，好重的死靈氣息......”

　　“這個世界倒是死靈生物占據大多數呢......”

　　洛菈米亞思索片刻，將方塊賜予骸骨，金屬方塊自空中掉落于骸骨之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叮。”

　　骸骨表面縈繞一層紫色的光芒，拒絕了貝爾弗特的投資。

　　“怎么會這樣呢？”

　　洛菈米亞好奇地降落，重新撿起掉落的方塊，將它按在骨頭之上。

　　手指表面浮現起一層薄薄的護盾，與骸骨表面的能量相抗衡。

　　紫色的魔力想要入侵洛菈米亞，卻被無情地彈了回去。

　　“增加出力......不行啊。”

　　稍微加大一點魔力輸出，骸骨就劇烈顫抖起來，一股要散架的氣勢讓洛菈米亞有些難辦。

　　“(#`O′)喂......貝爾弗特在嗎？”

　　“嘭......怎么了，嘖，安分點！”

　　“嗞......嗞——好了，解決了。什么事情啊？”

　　“這里有一個能級2的幼苗，但是拒絕共生。”

　　貝爾弗特在吩咐洛菈米亞守在一旁等一會之后，掛斷了耳麥中的通訊。

　　“好了......該怎么處理你呢，經理？”

　　這家公司是十方星的子公司，負責醫藥方面的......臨床試驗品。

　　就是大體老師，小白鼠，活體培養皿什么的。

　　而十方星企業會用他們收集數據，做出更有營養的代餐，醫療效果更強的藥劑。

　　換言之，他們也是為人類社會的醫藥學發展做貢獻——

　　員工每天處理名單時時不時就能看見一兩個熟人出現在電腦上，無怪乎眼神這么灰暗。

　　而且沒有人會知道，明天自己會不會出現在同事的電腦上。

　　只有上面管事的能活得滋潤點，至少不用擔憂活路。

　　今天一如往常，經理在辦公室內辛勤工作，一邊審閱著名單一邊擔憂這個月的績效。

　　現在員工都已經下班，是人流量最大的時候，而正好可以抓幾個工作效率低的來補這個月的缺口......

　　經理透過半透明的玻璃，看向下方的人群。

　　他把手伸向電話，撥通企業直屬的運貨隊伍，這一套運貨隊也很熟了。

　　只是前幾天新人失手打死個人，讓經理重點吩咐手尾干凈點，不要再給自己增加工作量。

　　“好的好的，就這樣，那個績效差的女抓到了得先送上來，等明天一起送過去......”

　　“嗯？”

　　“什么東西？”

　　他看向桌子下面爬出來的機械觸手，以往下面只有女員工啊？

　　怎么今天變成機械觸手了，是燦金還是Bee的新玩具嗎......

　　蹂躪的觸手積蓄能量，瞬間貫穿正在通話的手機，連帶經理的右手也被灼燒碳化了一小部分。

　　“啊啊啊啊啊啊！”

　　“閉嘴，吵死了，人渣。”

　　貝爾弗特一腳揣在經理的嘴上，金屬半包裹的靴子踢碎了他的幾顆牙，劇烈的痛楚使得經理涕淚橫流。

　　這個人只是這個社會微不足道的一份子，就連身上纏繞的惡念也是上面分擔下來的。

　　魔力充斥著貝爾弗特的眼眸，他能看清，在這個男人的背后拴著一根紫色的鎖鏈。

　　上面還有手握無數鎖鏈源頭的“放牧人”隱隱作現，在魔力復蘇的當下，每一分每一秒都變得更加凝視。

　　“我可從不信上面因果報應啊......直接宰了你覺得怎么樣？”

　　就在這時，耳麥處傳來洛菈米亞的聲音，“(#`O′)喂......貝爾弗特在嗎？”

　　貝爾弗特碾著這個男人，回復洛菈米亞——

　　“可惡......你特么是誰啊！”

　　經理從腰間掏出槍械，顫抖地躺在地面對準貝爾弗特。

　　他的單手持槍法非常不標準，虎口沒有正對“槍頸”，火身軸線也沒有與右手臂在同一垂面內，這會導致握力孱弱的他在擊發時使槍脫手而出——

　　“嘭！”

　　手槍發出沉悶的聲音，子彈打在貝爾弗特的風衣上被彈飛，經理驚詫的同時，手槍離手甩飛到一旁。

　　“......怎么了，嘖，安分點！”

　　蹂躪的觸手釋放能量，麻痹了經理的肌肉，貝爾弗特又賞了他一腳。

　　“好了，解決了。什么事情啊？”

　　“哦哦，我知道了，你在原地不要走動，我一會就來。”

　　掛斷通訊，貝爾弗特單手抓起經理的腦袋，瞥了一眼在桌上擺著的《3月名單匯總》和《聯動山城企業共同發展幸福社會》。

　　“算了我對你這種人沒什么興趣，就涂在墻上好了。”

　　扔給機械觸手，貝爾弗特拍拍手，還是洛菈米亞的事情比較重要。

　　一個能級2的骸骨不比這種爛人有意思多了？

　　在辦公室的墻上，機械觸手用經理的身體開始了作畫......涂墻，可不是說著玩玩的。

　　......

　　“貝爾弗特，你看這是什么情況？”

　　洛菈米亞再一次示范給他看，證明這具骸骨確實不想接受方塊。

　　“讓我來試試。”

　　從洛菈米亞手中接過方塊，貝爾弗特親手摁了上去。

　　與先前一致的，骸骨的紫色微量魔力同樣席卷而上，接觸到了貝爾弗特的手指——

　　“我叫張*，是勤勤懇懇的企業員工，每天活在三點一線的世界中為了生存奔波。”

　　短暫的記憶潛入貝爾弗特的腦海，自顧自地播放起來。

　　“我看經理會喊女員工去辦公室，尤其是績效差的那幾個。”

　　用身體來換性名，這是十分劃算的一件事，但我不愿意這樣。

　　所以我拼命工作，只想保留作為人的最后尊嚴......

　　為什么這么倒霉，我只是不小心看見了公司的送貨隊......

　　“喂，你看見了是吧！”

　　“這不是經理一直跟我們說的績效冠軍嘛......他說他饞你很久了......”

　　“這種話你也亂說，不想活了？”

　　“那沒關系，反正今天多一個也當工作內容了。”

　　我不想死，所以我懇求他們，但是男人們臉上的戲謔笑容讓我明白今天就是我的最后一天了......

　　那還不如......還不如一死白了。

　　要是能活著，誰想死呢，但公司內部的那些照片......

　　那些被送到生態都市的人，哪里還有他們的身影？

　　至少死了不用受這些折磨......

　　......

　　記憶消散，貝爾弗特失神的時間甚至短于一秒。

　　如果他魔力強度低一點，那么可能會獲得更多的記憶碎片，但這種瑣碎的亡語還是少看點，有損身心健康。

　　骸骨失去異狀，變成了一副還有魔力的超凡材料。

　　貝爾弗特看看這個材料，再看看洛菈米亞的推進器。

　　“干，干什么？”

　　“我可不要白骨推進器，跟我的風格一點都不搭啦！”

　　“沒事，我只是想起一個有點意思的點子。”

　　光翼回歸，拼合成完全體鏈接在洛菈米亞背后，然后粒子流動減緩至停滯。

　　“做完了？”

　　“嗯。”

　　小汽車嘟嘟嘟地開過來，停在二人面前，想來是裝載了自動駕駛系統。

　　貝爾弗特先是把骸骨裝盒，放在皮制后座上，然后才坐上駕駛座。

　　洛菈米亞鉆進副駕駛位，還有染血的機械觸手姍姍來遲鉆入后備箱。

　　伴隨著引擎轟鳴聲的響起，汽車前往下一個城市。

　　這個城市短暫的監控失靈現象終于好轉了，在這段時間內可是讓負責監控的員工焦頭爛額。

　　甲殼蟲模樣的小轎車從城市內的道路中拐出來，自動導航到了高速入口處。

　　現在還有青金石的大型貨車來往，所以高速公路入口也意外地有人煙......至少收費站是有人的。

　　小轎車撞斷自動欄桿，飛馳而去，而收費站的員工戴著防毒面具驚訝地看著斷成兩半的欄桿。

　　這玩意是實鐵的吧？

　　高速公路上方的半銹路牌上，“150KM-山城”的字樣清清楚楚。

　　貝爾弗特從懷中掏出一份文件，上面白紙黑字地打印著“聯動山城企業共同發展幸福社會”這幾個大字。

　　前方，就是山城。

　　......

　　“啊啊啊啊啊！”

　　“經理。經理被涂在墻上了！”

　　在辦公室墻上，有著一副超現實主義的畫面，感覺只有機器人能欣賞它的美。

　　好像是一個男人的臉龐......一個年輕男人？

　　但重點不是這個！

　　經理只剩個腦袋了，一個被踢了幾腳的腦袋。

　　剩下的全都變成“顏料”在墻上作畫。

　　雖然畫面不怎么好懂，但還有一行字在上方：

　　“偉大的造物主馬上來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