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玄本想繼續逗弄張堯幾句，但這個身高六尺多的高大漢子，此時卻是裝出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實在是令人感到無趣。
無趣之下，衛玄辭別張堯，開始安步當車往五柳街方向走去，路上他思來想去，覺得此行雖路上不太好走，且有個礙眼的人統兵，但自己手里還握著一個監軍，就算趙磊敢公報私仇他也能有點底氣。
就好比斗獸棋一樣，象吃虎，虎吃鼠，鼠吃象，衛玄現在就是那只老鼠，而趙磊這個主將是老虎。
至于那位褚云褚寺伯，身負監軍之責的他雖沒什么實權，代表的卻是衛帝親臨，除非趙磊想造反，否則就只能接受褚云這個監軍的存在，而褚云事先肯定會得到衛帝吩咐，讓他一路上聽衛玄的……
哈哈，這事怎么想怎么得意，衛玄都開始佩服起自己的靈機一動來了，既能報復褚云對自己的調戲，還能利用褚云制衡對自己充滿敵意的趙磊，所以說嘛，三角關系從來都是最穩固的形態，不過第三者除外。
回到家中，衛玄將自己即將出差之事與綠蘿說了，然后就聽綠蘿詫異道：“云蒙山有鹽嗎，我怎么不記得？”
衛玄覺得綠蘿關注的地方不對，他都要隨軍出發擔任向導了，還是與趙磊一路同行，雖然綠蘿不是很清楚衛玄與趙磊的關系，但怎么也不該如此云淡風輕吧。
“我說綠蘿姑娘，我后天就要出發去云蒙山了，你就不擔心我？”衛玄郁悶道。
綠蘿想了想，一臉鄭重的說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間，當提三尺之劍，立不世之功，你能有如此志向，我肯定支持你，你就安心的去吧。”
衛玄默默的摸了摸鼻子，無語道：“……這話說的，我又不是去打仗，什么提三尺之劍立不世之功，聽起來怪滲人的，以后別這么說了，不然我跟你急。”
“哈哈……瞧你那點出息。”
綠蘿笑道：“你自己都說了，又不是去打仗，我有什么可擔心的。”
“話是這么說，可萬一……”衛玄無奈道：“萬一路上碰到土匪山賊怎么辦，云蒙山你也去過，那里窮山惡水，民也刁，狼也兇，我現在出落的這么水靈，你就不怕我被當地的刁民抓回去當壓寨相公？”
綠蘿噗嗤一笑：“那敢情好，等你回來的時候說不定連孩子都有了，我也就不用替你的終身大事操心了。”
苦笑一聲，衛玄忍不住欺身向前，狠狠敲了綠蘿一個腦崩。
綠蘿吃痛，驚呼一聲，原本想如以前那樣擰衛玄的耳朵報復，可不等她有所動作，衛玄早已逃之夭夭。
王嬤嬤板著臉輕哼一聲：“嗯哼……姑娘手里的鴛鴦可繡好了？”
綠蘿無奈，剛才正好輪到王嬤嬤教她刺繡，偏偏衛玄跑回來插科打諢，此時在王嬤嬤的注視下，她又怎好跑去與衛玄打鬧，只得咬牙切齒拿手里幾近成型的胖鴨子出氣。
次日一早，衛玄早早來到御龍四直軍營之中，今天他穿著全套禁軍衣甲，劉芳與王方同樣如此，而衛玄今天來軍營不為別的，只是想先將自己麾下三百名士兵落實下來，順便再培養培養感情。
只是衛玄名義上雖是鄭含手下的總班司馬，他卻不準備找鄭含要人，相較之下，他覺得找嚴紇要來的人更值得信任一些，畢竟嚴紇和趙磊分屬不同勢力，他給的人肯定不會跟趙磊是一條心，這就夠了。
如今鹽礦之事只有少數人才知道，縮小到御龍四直軍營之中，就連嚴紇都不知詳情，只知太尉府要突然以趙磊為主，從四直中挑選精兵混編成一都三千人，然后前往幾百里外的雍城一帶剿匪。
這道軍令下來的很急，其中或許另有隱情，嚴紇卻識趣的沒有多問，與另外三直的都知將軍接令之后，便開始調動起人馬來。
其實也沒什么好調動的，一都人馬三千人，下轄十總，嚴紇很快與另外三名都知商定，以趙磊本都人馬為主，另外再從御龍骨朵子直、御龍弓箭直和御龍弩直里各自抽調兩總人馬過來，混編成都，接受趙磊統轄。
衛玄領著劉芳二人，溜溜達達來到嚴紇大帳的時候，事情已經商量完畢，三直的都知剛走不久，嚴紇則在大帳里旁敲側擊跟趙磊打聽消息。
好歹是頂頭上司，趙磊雖然看所有人都像垃圾，但面對嚴紇也不好擺架子，不過不論嚴紇如何旁敲側擊，他都沒將鹽礦的事說出來，可見不管其他本事怎么樣，趙磊的嘴還是很嚴的。
眼見趙磊不肯吐露半點口風，嚴紇無奈之下也不好胡攪蠻纏，然后就見親衛高大走進來抱拳道：“稟都知，衛總班前來找都知銷假。”
嚴紇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衛總班是誰，片刻后他猛地一皺眉頭，喝道：“讓那小子死一邊去，本都不樂意見他。唔……就說本都軍務繁忙，沒空見他，讓他直接去找鄭都頭銷假即可。”
敵人的敵人還是敵人，但誰更討厭誰知道，見嚴紇這副厭棄的嘴臉，旁邊的趙磊不禁一樂，莫名覺得嚴紇順眼不少。
高大轉身出帳，沒一會兒，帳簾再次被人挑起，高大冒頭道：“都知，那小子說都知若是不肯見他肯定會后悔。”
聞言，嚴紇不禁沉下臉，他還沒見過威脅上司威脅的如此理直氣壯的，反了天了，真以為老子治不了他？
“讓他進來，本都今天要給他個教訓瞧瞧，你們都別攔著我。”
趙磊與記曹參軍事李殊分坐嚴紇兩邊，聞言這二人嘴角同時一抽，嚴紇這番話怎么聽怎么沒底氣。
衛玄很快掀開帳簾走了進來，他見趙磊也在，當即拱手道：“卑職見過嚴都知，見過趙都頭。”
很自然的，衛玄故意忽略了李殊的存在。
“哼。”
不用懷疑，這聲冷哼肯定是趙磊這個小傲嬌發出來的。
衛玄眨眨眼，一臉的無辜，心里卻罵道，好你個趙磊，給你臉了是吧，你等著，這趟我要是能全身回來，肯定要在衛帝面前給你打打小報告，讓你這個二世祖也經歷經歷社會的毒打，看看社會的鐵拳到底有多硬！
嚴紇輕咳一聲，問道：“衛總班不是請假回家替你姐姐張羅婚事去了嗎，怎么這才兩天功夫就回來了？”
衛玄大咧咧尋了個座位坐了下來，隨即笑道：“正所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卑職都有六年沒見都知了，對都知想的厲害，所以就回來了。”
嚴紇猛地打了個冷戰，沉聲喝道：“好好說話。”
“好嘞。”衛玄從諫如流道：“那什么，卑職被調到趙都頭麾下聽任，明日也要隨趙都頭前去剿匪，正好趙都頭也在，卑職就想問問二位，卑職身為總班司馬，手下應該有三百士兵，二位準備什么時候給卑職補齊啊？”
雖然討厭衛玄，但此時趙磊不得不說話了：“衛總班原在何人麾下便去找誰，此事非本都之責。”
嚴紇沒有趙磊一推二五六的底氣，不過想要給衛玄補齊三百士兵，對他來說只是小事，而此刻他在意的是，衛玄竟然也要跟著趙磊去剿匪，這事怎么沒人跟他說呢？
“你等會兒，士兵的事好說，你先跟本都說說，是誰將你調任到趙都頭麾下的，為何連個行文都沒有給本都，這是不是太不將本都放在眼里了？”
嚴紇這話說的底氣十足，也確實在理，畢竟他才是御龍班直名義上的老大，不管是軍官調動，還是士兵調動，都需要經過他才行，這是軍中約定俗成的規矩。
但是吧，衛玄可是被衛帝一句話直接劃給趙磊的，這事趙磊估計已經知道了，否則他不會像現在這樣淡定，但他沒告訴嚴紇，衛尉韓熙的傳令文書上也沒提，所以嚴紇才不知道。
衛玄看向趙磊，趙磊也轉頭看向他，二人對視一眼，隨后很有默契的同時錯開目光。
“都知想知道是誰下的令？”衛玄笑問一句。
嚴紇的城府并不淺薄，心思其實也很活泛，眼見衛玄這幅作態，哪還看不出其中有貓膩，不過職責所在，有些事他必須知道才行，只是態度就沒剛才那么有底氣了。
“說吧，本都職責所在，總要知道是誰下的令，此事需記在軍檔之中，衛尉府會定期派人審閱。”
衛玄本就沒想著坑嚴紇，不過他覺得嚴紇這個在世張飛吃驚的樣子很有趣，特別是那雙銅鈴大眼，一瞪眼除了有些嚇人之外，看習慣了竟然還挺萌的。
輕咳一聲，衛玄道：“昨日卑職進宮送嫁妝，卑職的親家覺得卑職是個可塑之才，有心提拔卑職，但無功不受祿，正巧趙都頭要帶兵剿匪，順帶著練練兵，親家就把卑職塞給了趙都頭，主要是讓卑職混點軍功，也好以后給卑職升升官。”
親家？
嚴紇反應還是很快的，他猛地一瞪眼，兩只大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你特娘……你好好說話，圣上之名豈可任由你胡謅亂吠！”
衛玄同樣一瞪眼，只是與嚴紇相比，他的眼睛就要顯得正常得多，只聽他反駁道：“這怎么能說是胡謅亂吠呢，卑職的姐姐即將成為圣上的兒媳婦，那卑職和圣上不是親家是什么？難不成是仇家？不行，有趙都頭作證，這事嚴都知必須給卑職一個說法，要不然卑職就去宮里找親家做主。”
趙磊被衛玄摟草打兔子順帶提了一嘴，立馬就覺得膈應的不行，不過有過上次的教訓，他知道自己打嘴仗打不過衛玄。
況且昨夜趙太尉更是對趙磊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以后務必要收斂傲氣，最重要的是此行途中盡量少招惹衛玄，然后老老實實將這份功勞拿到手，如此既能對諸多勛貴有個交代，也能對大宗正宋義那邊有個交代。
有鑒于此，趙磊雖然再次冷哼一聲，卻是打定主意不再主動招惹衛玄，在個人好惡和前途面前，終究是理智更勝一籌。
另一邊，耳聽衛玄胡攪蠻纏，一口一個親家的叫著，嚴紇不禁愁的腦殼疼，他無奈的扶著額頭道：“夠了，本都知道了，你不就是想讓本都給你補齊人馬嗎，本都這就給你辦，你現在趕緊給本都滾出去，本都不想再見到你。”
衛玄眼珠一轉，笑道：“都知別著急，卑職辦完了事馬上就走。”
嚴紇又是一瞪眼，喝問道：“你小子還有什么事？有屁快放。”
眼見嚴紇似是有些著惱，衛玄適可而止道：“也沒什么其他事，就是關于補齊人馬這件事吧……卑職能不能自己從軍中挑人？”
嚴紇不知衛玄打的什么算盤，但無論如何不可能任由他自行挑人，這既有違軍規，又容易打亂自己已有的部署，不過嚴紇也沒有干脆的拒絕，只是喘著粗氣問道：“你想挑誰？”
衛玄早有腹稿，在御龍班直中他算是個異類，不屬于任何一方勢力，也沒有什么相熟的同僚幫襯，如今所慮的無非是怕路上趙磊對他有什么企圖。
雖然這個可能性很小，但還是保險點好，以防萬一嘛，除了有褚云這個監軍留作后手之外，在衛玄手下三百人馬的選擇上，他覺得應該選擇與趙磊天然對立的那些人，那自然是嚴紇的心腹莫屬。
衛玄忽而扭頭對趙磊道：“趙都頭不需要回營吃午飯嗎？”
趙磊也不傻，他知道衛玄有些話不想當著他的面跟嚴紇說，可你能不能找個好點的借口？
如今時辰才是辰巳之交，早飯剛放下筷子沒多久，這會兒就讓我回去準備吃午飯，是你傻還是我傻？
“哼。”
想及伯父對自己的提醒，趙磊準備忍下這口氣，他起身向嚴紇抱拳道：“卑職回營整備兵馬，先告辭了。”
目送趙磊離去之后，衛玄又轉而看向透明人李殊，這次不用他說話，本就在時時觀察他舉動的李殊很識趣的起身道：“衛總班與都知商議軍機大事，下官正好有事要回家一趟，請都知準許。”
李殊很快也走了，只是走的有些遺憾，衛玄的身份已經在營中小范圍內傳開，李殊很后悔那日自己的作為，他今日本想找機會和衛玄修復關系，可看樣子只能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