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不如何不是王方說了算，衛玄可沒打算一直站在這兒聽王方胡侃瞎侃，而且他今天到軍營入職也確實沒帶錢。
思索片刻，衛玄扭頭看向劉芳，問道：“三只兔子連一兩銀子都用不了，剩下的呢？”
劉芳一臉愕然，心知自己貪下的幾兩銀子保不住了，只能認命般的取出錢袋，從里面倒出一個米粒大的小銀粒塞給了王方。
王方接過之后掂了掂，隨后道：“連一錢銀子都不到，也不知賢侄是怎么省下的，真是難得，頗有乃父之風啊。”
劉芳臉上一紅，狠狠的瞪了王方一眼，隨后不情不愿的又倒出一枚指甲蓋大小的銀裸子，恨恨的將其一把塞給王方道：“這都有一兩銀子了，夠了吧？”
王方一翻手，銀粒和銀裸子已經消失不見，也不知被他藏到了哪里，隨后他笑著對衛玄道：“衛總班不是想看掌心雷嗎，且看……呔！”
說著，王方身子一甩，一個米粒大黑乎乎的影子一閃而逝，不仔細看只以為是自己眼花了，而后就見王方左手五指并攏，掌心豎起，作勢向前推去，同時右手掐著不知名的指訣，在身前隨意舞動，令人不禁眼花繚亂，嘴里還念念有詞，然后前方一個屁聲傳來，火光一現便即消失不見。
如果不仔細聽，就真的跟人放了個屁一樣，或許還不如屁聲大。
前方地上騰起一簇青煙，裊裊隨風飄散，衛玄抽鼻子聞了聞，一股子嗆鼻味道，不是火鑰味又是什么，這是實錘鐵證。
雖然不知道王方是怎么將火鑰威力弄得如此小，跟自己曾經玩過的摔炮似的，但衛玄知道自己撿到了寶，接下來就該考慮收服王方的條件了。
“王先生……”
衛玄剛開口就被王方打斷，只聽他一臉道貌岸然說道：“衛總班可以稱呼貧道為王道長，另外貧道還有一個道號，名為神霄真人，衛總班也可以稱貧道為真人。”
衛玄失笑無語，說你胖還真喘上了，他不想跟王方一般見識，這畢竟是人家賴以謀生的手段，只要答應他的招攬，一切都好說，否則再敢自稱道長真人，就以當街宣揚巫蠱之術辦了他。
楚朝巫蠱之術一度盛行，結果將整個朝廷弄得烏煙瘴氣，楚武帝時期狠下辣手，徹底令巫蠱之術在市面上消失，但隨后歷朝歷代依舊不時有人借著巫蠱之術興風作浪。
對現如今的四國朝廷來說，這就是邪術，人人得而誅之，到官府去一舉報一個準，寧殺錯不放過，一旦王方被抓起來，最起碼也得在大牢里蹲上一年半載才行。
當然，那只是最后的手段，衛玄想要的也不一定是王方這個人，若是王方肯將火鑰配方轉讓給他那更好，不過錢得先欠著。
心中計議已定，衛玄笑道：“王道長，不知你這煉制掌心雷的配方可否割愛？在下可以花錢買。”
“多少錢？不是……”
王方肯定很缺錢，所以一時說漏了嘴，他立馬補救道：“衛總班竟然知道貧道這掌心雷可以煉制出來，莫非也是道家門徒？哎呀，恕貧道久在俗世游走，慧眼已被紅塵蒙蔽，竟沒有一眼將同門認出來，真是慚愧慚愧。”
衛玄心累的看著這位神霄真人，如果對方一直這么說話的話，他只能來點干脆的了，誰有閑工夫跟你云山霧罩的瞎侃。
“王方，你可知道我是誰？”衛玄板著臉問道。
王方看著面露威嚴之色的衛玄，好吧，這是錯覺，他只是盯著衛玄看了兩眼，理所當然道：“當然知道，你是衛總班啊。”
衛玄一笑，自我介紹道：“我是殿前軍御龍班直六品總班司馬，還是圣上親封的豐城伯，最重要的是，我還是當朝……呃，這個就不說了，有點羞恥，你只要知道我一句話就能對你生殺予奪即可，今日我來此其實只為了一個東西，那就是你手里的掌心雷配方。”
眼見王方瞪著眼不說話，衛玄還以為自己的威懾力不夠，豈料王方隨后打了個哆嗦，突然開口道：“別說了，衛總班今日能來是看得起貧道，貧道豈能讓衛總班白跑一趟，配方就在貧道手里，不知衛總班打算出多少錢？”
不管是因為錢帛動人心，還是因為衛玄的話有些嚇人，王方很識時務的開始說起正事來，而衛玄卻開始糾結起來。
其實衛玄還真沒想花錢買，主要是他現在真沒錢，剛開始他的打算是收服王方，先將其帶進軍營里混口飯吃，然后配方自然就能為自己所用。
現在看到王方這副招搖撞騙的樣子，衛玄并不覺得將其帶在身邊有什么好處，既然花錢就能買，那還是花錢吧，大不了先找孫載那個狗大戶借點。
“還是你出價吧，若是我覺得合適就買下，否則另說，畢竟你這個東西看起來沒什么威力，只能唬唬人罷了，我也只是覺得好玩，想拿回去哄家里人開心而已。”
這話說的才算是正常，起碼在劉芳和王方聽起來很正常，他們并未意識到這個掌心雷配方到底有多重要。
王方躊躇片刻，有點不自信的說道：“要不五兩……不，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對普通人來說是天價，至少能買兩百石米，也能在教坊司所屬的青樓里好好瀟灑兩個晚上，但在王方看來，衛玄既然擁有爵位和六品官職，十兩銀子對其來說應該不算什么。
衛玄確實不將十兩銀子放在眼里，但這不代表他現在能拿得出來，旁邊劉芳覺得有點不值，替衛玄還價道：“十兩銀子太貴了，一兩銀子還差不多，只是一個配方，做出來的東西既不當吃，又不當穿，只能哄小孩子玩，衛總班，你可別一時沖動。”
王方覺得劉芳說的很對，所以他立馬很不自信的降價道：“最少八……五兩銀子，少了五兩銀子不賣，這個掌心雷做出來雖然不當吃不當穿，但好玩啊，哪怕貧道做出來后拿到廟會上去賣，怎么也能賺出五兩銀子來。”
這倒是實話，廟會上的孩子最多，這種可以聽響又發光的東西當然會得到追捧。
王方繼續道：“只是做這個東西太過麻煩，貧道也舍不得花錢買原料，只能自己搜尋，但配方怎么也值五兩銀子，當初貧道也是花五兩銀子從別人手里收來的，那人已經不在人世，這配方就是獨一份，賠本的買賣貧道可不做。”
衛玄本以為掌心雷配方是王方自己研究出來的，沒想到也是他從別人手里得來的，至于花了多少錢，打死衛玄都不相信王方肯花五兩銀子買一個不怎么實用的東西。
五兩銀子不多，衛玄很快答應道：“五兩就五兩，不過你不能將配方再轉賣他人，另外我還可以給你尋個出路，想不想進殿前軍？我可以將你安排在我手下先當個小兵，若是你表現好就再行提拔，如今劉芳也已是我手下的七品押班，只是我一句話的事。”
這事劉芳最有發言權，還真是衛玄一句話的事，簡單的不像話，這讓在軍中廝混良久的劉芳想起來都想哭。
誠如王方所言，這配方很大概率是世上獨一份，雖然不保證哪位煉丹求仙的能人陰差陽錯再將其鼓搗出來，但衛玄如今只認現實，而王方肯定早已將配方記在腦子里，如果放任他在外流離，誰知道會不會將配方再次泄露出去，保險起見，還是封住王方的嘴比較好。
封嘴的辦法有許多種，最直接的是殺人滅口，衛玄有心理負擔，做不出這種事，那就只有讓王方時時處于自己的視線之內，一旦配方有外泄的風險，再根據情況應對。
王方有些遲疑道：“殿前軍不是說進就能進吧，況且貧道已經活了甲子有余，歲數是不是太大了？”
“你再說一句你多大了？”衛玄瞪著王方質問道，同時心下一松，只要王方沒有直接拒絕就好說。
“咳咳……”王方輕咳兩聲，尷尬道：“口誤，口誤，貧道如今空活三十有五，卻是一事無成，如果能得衛總班提攜，那是貧道三生有幸，日后必當結草銜環相報，就是做牛做馬也不在話下。”
衛玄自動過濾了王方最后幾句話，三十五歲長得看起來跟四十歲一樣，這并沒有什么稀奇的，還有十七八歲長的跟三十來歲的大叔差不多，人家只是長得老成點罷了，不足為奇，更何況王方看起來混的很不好，有了上頓沒下頓應該是常事，有時還得風餐露宿，能活著就很不錯了。
“年歲不是問題，既然成了自家人，那這五兩銀子……”
衛玄的話被王方會錯了意，他以為衛玄想要白嫖，這對他來說是絕不可能，蚊子再小也是肉，更何況是五兩銀子，哪怕以后就要在衛玄手底下混飯吃了，這五兩銀子也不能不給。
王方連忙插話道：“這五兩銀子衛總班想什么時候給都行，但是不能不給，這是貧道做人的原則，公平買賣，童叟無欺，親兄弟也得明算賬，還望衛總班體諒一二。”
這年頭的人都窮瘋了，衛玄就是想說這五兩銀子能不能先欠著，等我手頭寬裕了再給你，沒想到心里話被王方先說了出來，他自然樂得省事。
銀子可以先不給，但衛玄卻是一定要先看看配方。
手里拿著張窄小的黃紙，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小字，衛玄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就算他再不了解軍事，也知道制作火鑰的原材料并不多，好像只有三種，這個可以慢慢試出來，主要的還是配比，可黃紙上寫了那么多種原料，跟大雜燴似的，該不會是王方拿出來糊弄人的吧。
衛玄隨口一問，沒想到王方反應還挺激烈：“衛總班豈可如此小覷貧道，天道昭昭，舉頭三尺有神明，貧道既然將配方貨與衛總班，那就絕不會拿假的出來應付衛總班，若是衛總班不信，貧道這里還有幾份原料，情愿當場按照配方煉制出一份掌心雷以證清白。”
事實證明，王方還真沒說謊，隨著又一聲屁聲響起，青煙裊裊，衛玄無語的摸了摸鼻子，心道幸好自己心里先有了概念，知道火鑰到底是個什么東西，還有大致的成分，否則火鑰的出現真是任重而道遠。
黃紙上，硫磺和硝石幾個字歷歷在目，衛玄就記得這兩個原料，另外一種原料好像跟樹木有關，按照邏輯推斷，很可能是草木灰或是木炭，而黃紙上記載的原料里確實有草木灰。
除此之外就是其他的東西，比如丹砂、鉛粉、銅粉等等，丹砂加熱后可以得到水銀，據說秦始皇帝的陵寢中就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所以說科技的發展跟那些喜歡瞎折騰的人真的脫不開干系，不過煉丹的時候里面放了這么多重金屬，還真有人敢吃，在衛玄看來純粹是嫌命長了。
本以為有現成的便宜可揀，誰知王方的配方里卻是寫的不清不楚，上面的原料肯定要去除大半，配比也得重新慢慢實驗，這么一想，花五兩銀子買這個配方還是虧了，不過也只是五兩銀子，說話算話，衛玄倒還不至于賴賬，以后有了錢肯定會給王方。
剛從軍營出來，衛玄不打算馬上回去，只能先打發走劉芳，隨后領著居無定所的王方往五柳街走去。
衛玄邊走邊囑咐道：“我先領你去我家住幾天，然后再帶你回軍營。先說好，我家里有一位姐姐，還有兩個漂亮侍女，嗯……
我姐姐過段時間就會出嫁，你若是敢不老實，不用我動手，自會有人收拾你，所以別將你混江湖的那一套帶進來，老老實實的什么都好說。”
王方笑嘻嘻拍著胸脯道：“衛總班放心，貧道這人最守本分，只是為了討生活才不得不練就這幅嘴皮，否則早就餓死了。”
衛玄點點頭：“這可是你說的，勿謂言之不預。另外，以后別再自稱貧道，跟劉芳一樣，自稱卑職或是屬下即可。”
王方連忙答應下來，隨后隨口問道：“不知衛總班的姐姐是與哪位貴人家結親啊？以衛總班的身份，令姐的婆家必定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