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聽見了嗎？”

　　“聽見了，爆炸聲。”

　　在頭頂傳來巨響聲過后，虞瑾若和夙衡臉上出現的松懈和溫情消失殆盡。

　　他們重新意識到，那個名字很愚蠢的毒天霸先生，雖然看起來腦子不是特別靈光，但是人夠狠，可以說逮著誰炸誰。

　　“不知有多少禁軍犧牲，希望領隊的能先帶他們撤退。”夙衡的語氣很沉重。

　　所幸，毒天霸是瘋子，蒙大統領倒不是，他果斷地把好不容易擠進會館的那一大群禁軍又撤干凈了，除了沖在前頭的那幾個受了點兒皮外傷之外，禁軍并沒有什么損失。

　　毒天霸倒是有些氣憤，他越想越覺得自己遭到了一個秀氣得像個姑娘的毛頭小子的蔑視。他綁的人一個是大玄王朝的當今圣上，一個是大玄王朝的皇后、右相最疼愛的小女兒，他整這么一出投資了少說也有百兩黃金，可這第一輪談判怎么讓他覺得這么憋屈？

　　憋屈的毒天霸決心會一會被綁得很狼狽的玄朝皇帝和皇后，以提升自己的成就感，免得自己覺得這筆錢花得不值。

　　被關在地牢的兩人屁股還沒坐冷，又被提出去了。在花布頭們要將夙衡再次按在地上的時候，夙衡搶先開口了：“既然是請我們來做客，你這樣會顯得你很沒風度。”

　　毒天霸不喜歡沒風度的人，于是揮揮手叫花布頭退下。帝后二人得以站著說話。

　　“你們人多，炸藥也多，沒必要把我們綁著。你繩子勒這么緊，血液不流通，手臂容易壞死。玄朝還沒出過殘疾皇上，我的手臂壞死了，我就失去了價值，到時候就沒人愿意贖我。莫要為了逞一時之快而綁我，卻做了一筆虧本的買賣。”

　　毒天霸不喜歡做虧本的買賣，于是又招招手，叫退下的花布頭跑回來，把這兩個人的繩子解開了。

　　“手還能動嗎？”夙衡輕聲問虞瑾若。

　　“有點麻。”虞瑾若雙臂僵硬酸疼，她想活動活動，但身子顯然有些不聽使喚。

　　“來。”夙衡的情況要好一些，他把虞瑾若拉到身邊，雙手輕輕揉搓她的手臂。

　　虞瑾若臉上一熱，低下頭由著他按摩，輕聲說：“謝皇上。”

　　毒天霸臉上更熱，他是被胸中的怒火燒的。為了保持風度，他忍住怒氣，只大聲地清了清嗓子。

　　“二位就沒有什么問題想問在下？”

　　夙衡抬頭看了他一眼：“方才禁軍來了，怎的這么快又走了？你一股腦全炸了？”

　　“正是。”毒天霸找回了一些自信，笑容又爬回他的臉上。

　　“放你的狗屁。”夙衡淡淡地說了一句，又低下頭，繼續專心捏虞瑾若的手。虞瑾若這些日子還是頭一回聽夙衡嘴里蹦出這樣粗俗的字眼，眉毛跳了跳。

　　毒天霸的笑容凝固了。“你們果然是一個爹生的，都這樣沒風度。”

　　“方才來的是夙允？”

　　毒天霸冷笑一聲：“正是。你可知他對我說了什么？”

　　夙衡停下手中的動作，思索了片刻：“他是不是說，我死了他就是皇上？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是不是還——”夙衡說到這兒，微微勾起嘴角，“還這樣笑了一下？”

　　毒天霸連冷笑都笑不出來了。“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我猜的。最近殺我的人很多，夙允是個有遠見的孩子，他當然得為自己的后路做打算。”

　　虞瑾若悄悄抬頭瞥了他一眼，在他望向自己之前又飛快地把腦袋埋了下去，生怕對上他的目光，結果，卻只聽見頭頂傳來一聲：“來，換只手。”

　　虞瑾若木訥地側過身子，把另一只手臂送過去，夙衡很自然地開始輕輕揉搓。

　　“殺你的人很多？”毒天霸皺著眉重復了一遍。

　　“是啊，是不是覺得我的身價又降低了？建議你合理估價，不要在正式談判的時候獅子大開口，漫天要價，讓人覺得你很沒見識。”

　　毒天霸挺直的脊背此刻有些佝僂，他愈發擔心自己投進去的那百兩黃金。

　　“要殺你的人里有右相嗎？”

　　“原來你要見右相啊？右相我不清楚，那老人家看起來正直的同時又很精明，我不好隨意揣測。”夙衡說得云淡風起。

　　“哼，不管他救不救你，他肯定得救他女兒。自她還是太子妃時起，我就盯上她了，你這位小皇后，右相可疼愛得很。”

　　毒天霸說到這兒，突然眼中精光一閃，招手呼道：“來人！砍皇后一只手！”

　　“你干什么？”夙衡聞言，眸子倏地瞇起來，一手將虞瑾若別到身后，危險地瞪著毒天霸。

　　“不干什么。我不給右相帶點信物，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女兒真的在我手上？”毒天霸得意地笑起來。

　　夙衡緊緊護著虞瑾若，冷笑道：“毒先生，這你就犯了大忌，做了虧本的買賣。”

　　“怎么說？”

　　“我朝自古流傳一句話，不知你們里云人聽過沒有。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如果身體少了一截半截的，父母就會認不出來這是自己的骨肉。我大玄王朝血濃于水的親情，就是靠完整的軀體來維系的。”

　　虞瑾若方才緊張得有些發抖，聽了這話又很想笑，一憋，抖得更厲害了。

　　毒天霸有些狐疑地招來一個花布頭，低聲問：“有這句話嗎？”

　　那花布頭是個老實人，說：“主教，小人沒上過學，不懂玄朝的文字，但……好像還真聽過這句話。”

　　毒天霸思索片刻，自言自語道：“大玄，妙啊。”

　　夙衡鄭重地點點頭：“大玄，就是這么妙。”

　　毒天霸有些蔫。他不僅沒在這兩個人身上找回成就感，就連剛才來找成就感的那份殘余的自信都沒了。他強撐著面子，說：“二位，就沒有什么別的問題想同在下聊聊？”

　　“有。第一，方才皇后同我說，你應該已經死了，那你為何現在還活著？第二，你弄這么大陣仗，又是綁架，又是放火殺人，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我當然想要全天下的人陪我一起祭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