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車上昏昏欲睡。
昨天晚上翻來覆去地都是自己在黑夜中的狼狽樣,那么糗的樣子居然被陌生人看見了……真是不敢想象。而且今天早上六點就被裝進了校車,趕赴幾公里之外的炮兵營。
路有點顛簸,一蕩一晃的,正好是渴睡者絕佳的搖籃。我靠著車窗,耷拉著腦袋,眼睛像被膠水黏起來樣。這種狀態(tài)一直延續(xù)著,直到一聲響亮的口哨劃破迷睡者沉寂的夢。
“同學們立即下車集合。”班主任邊吹口哨邊就近拉著那些睡意正濃的同學。“快點,快點。什么叫紀律,都大學生了。”
我強打起精神,努力地站起身隨著散漫的人流下了車。
郊區(qū)的空氣確實很清新,撲鼻而來的青草香刺激了我倦怠的神經(jīng)。在這么個環(huán)境好,空氣好的地方呆一段時間那是相當有利于身心健康的,當然那些糗事,那將會完全掃光光咯。
心情大好,手習慣的摸進了褲包。迎接我的卻是空蕩蕩的口袋。
不會吧!我愕然。神志不清的我,居然連通訊工具都沒帶。簡直對自己的粗心不敢想象。
“瀟瀟,睡傻了呀,”麗琪慌慌張張的抓住我的手,“叫集合了呢。”拉著我往隊伍里鉆,頭腦還有點迷糊的我也并沒有做任何的抵抗。
“在想什么呢?”麗琪小聲地問,“一直心神不寧的。”班主任和炮兵連的連長在前面講著軍訓注意事項,我雖然目不轉(zhuǎn)睛,但是腦袋里轉(zhuǎn)悠的全是不相關(guān)的事……這完全和我的初衷相違背了!
“哦,我在想我手機忘在哪了。”稍微收神,我如實告訴了麗琪。
“真粗心。”麗琪皺皺眉,一臉同情地看著我,安慰道:“沒事,軍訓用手機的機會不多。如果你實在要用,我有帶,找我就好。”
也許沒帶手機也是好事,這樣我就是真的與世隔離的,就當做給心靈放一次假吧。
這樣想著,我的心情豁然開朗起來。
好吧,軍訓加油!
接下來的日子完全三點一線,訓練場、食堂、寢室。
要命的是晚上被蚊子咬的睡不著,早上六點又得爬起來晨練。關(guān)鍵是無味的饅頭和稀飯成為生活標配,簡直無法滿足我們身體的消耗和對美食的崇高追求……
在無聊無味的軍訓生活中,唯一的小賣部毫無疑問地成為平凡生活的點綴、黑暗夜里唯一的一束光!
雖然所有的食品價格比市場價翻了一番,但是完全不影響大家的食欲和熱情。在乏味的軍訓里,吃似乎變成了女生們唯一的樂趣。
此時麗琪左手拿著一根熱狗腸,右手拿著一袋薯片,口袋里還揣著一包辣條,吃得那叫一個痛快。
“這么吃,小心變胖哦!”此時我深刻理解到了之前小麻雀為什么說我們是來“養(yǎng)膘”的!
正所謂物質(zhì)需求都沒有滿足,精神需求從何說起!在這個鳥不生蛋,飯菜無味且吃不飽的地方,對零食的那種渴求完全是達到爆發(fā)的境地。這種時刻,誰還會有減肥那么崇高的志向。
“別說我了,你也不差。”麗琪白了我一眼,此刻的我也是餅干在手,吃得不亦樂乎。
“我已經(jīng)有預感,軍訓一結(jié)束,校車不是把我們拉回學校,而是開往屠宰場咯。”我用力嘟起了臉,用手指戳起鼻子做出了豬的造型,麗琪笑的前仰后合,邊笑邊連連點頭。
“就是,一群小豬。”
軍訓幾天下來,我和麗琪的關(guān)系越來越好。雖說達不到知心的程度,可是和她在一起,我覺得很輕松,沒有壓力。
“昨天晚上,萌溪磨牙了。”麗琪悄悄地泄密,她的睡眠不是很好。“磨得可歡了,你聽到?jīng)]有呢?”
雖然我對陸萌溪并沒有多大的好感,但是礙于麗琪,我還是接受了和她三人同床的安排。
“沒有,我睡得就是個死豬,完全沒有感覺。”我老實地回答。
“就是,你就是個小豬,‘瀟豬’!”麗琪愛憐地捏了捏我的臉,弄得我滿臉都是油。
“小妞,大爺我的臉豈是容你隨便糟蹋的!”我裝得一臉的不正經(jīng),一下子撲向麗琪,在她身上到處撓癢癢,撓的她連連求饒。這種感覺也算是幸福的一種吧。
“你們還在這兒打鬧啊,剛才排長叫緊急集合了。”同班的女生經(jīng)過,看到我們玩得忘乎所以,善意地提醒。
“又是什么情況?”我和麗琪停止了打鬧,“能不能讓人好好休閑一下了……”
一邊抱怨著軍官的折騰,一邊
收拾心情,飛奔集合地點。
“作為大學生,禮義廉恥是很重要的。但是就在昨天晚上,我們隊伍居然出現(xiàn)了盜竊行為,有個同學的一千塊錢不翼而飛。這件事讓我感到極為憤怒和痛心,我也決不容許這種事情在我們軍營的發(fā)生。”排長在讓大家練了半小時軍姿后開始訓話,隊伍瞬間炸開了花。
“安靜!”又是一聲高八度的呵斥,“今天為了肅清紀律,我們必須抓出這個擾亂軍規(guī)的人。現(xiàn)在大家分別向各樓樓長交代昨晚行動,室長做好行李檢查工作。尤其是二樓要重點檢查,決不容許半點馬虎。”排長氣勢強大,在他獅吼一般的“行動”聲后,各方人馬就風風火火地行動起來。
“二樓?不是我們那層么?誰的錢丟了啊?”在被問過話之后,一大群女生就開始圍在一起八卦起來。
“誰啊,還帶現(xiàn)金。”
“真是老土冒,不知道手機支付啊,掉了活該。”
“聽說是吳月的。她給軍官說她晚上去上了廁所,早上就沒看到錢了。”
“會不會掉廁所里了啊?”
“不會,她放在背包里的。”
“那就說不準了。萬一藏起來就沒辦法了。”
“你覺得誰有可能啊?”
“劉小花,農(nóng)村來的。和吳月一間床,嫌疑最大。”
“不是吧,看他老老實實的樣子,不會是那種人吧。”
“什么不可能,這年代什么都可以信,就是人的外表不能信。為了錢,還不是什么都做得出來。”
“額,那以后要小心了,說不定我們就是下一個。”
“喂喂喂,別說了,那個劉小花過來了。”
隨著一個尖銳的提醒聲,人群像驚弓之鳥樣迅速散開,各行其是,好像重來沒有聚集過。
“那個就是劉小花。”麗琪用胳膊肘撞了撞我,一邊偷瞄一邊和我分享著情報:“報名的時候看過她,靠助學金才能讀大學。”
順著麗琪的眼睛,我看到那個女孩。黑的發(fā)亮的皮膚,淺淺的劉海,質(zhì)樸的眼睛此時被一層水霧籠罩,卻咬著牙,倔強地不肯掉淚。很明顯的,她聽到了那些討論,并且受傷了。
“你也認為是她嗎?”
“我不知道,”麗琪淡淡地說,“這個社會什么都說不準。”
看著那個倔強地女孩,不知怎的,我的心里居然生出一股酸楚。
“我相信她不是。”
“這么肯定?”
“恩,就是一種直覺。”于是沖動地向那個仿佛在寒風中搖曳著快要凋零的小花走過去。
“嗨。”
女孩用那雙水汪汪的眼睛注視過來。
“我是一班的。住你隔壁呢。”
“哦,你好。我是三班的。”女孩穩(wěn)了穩(wěn)情緒,“我叫劉小花。”
“什么樣的小花呢?”
“就是生長在田野里,隨處可見的小花。”
“真好,小花雖然沒有玫瑰的嬌媚,沒有米蘭的清香,但是勝在強大的生命力。”
“謝謝。”小花眼底的水霧逐漸消散,讓我看清了那一汪有如玉靜湖般清澈的眼眸。
“劉小花,放輕松,流言是沒有力量的。沒有證據(jù)誰也不能定誰的罪,你可別輸?shù)糇约喊。 丙愮鞯穆曇敉蝗淮┎辶诉M來。
“麗琪……”對于她的出現(xiàn),我滿是驚喜。
“雖然我不了解你,但我相信瀟瀟的直覺。我也支持你。”麗琪很真誠的看著小花,因為她這個舉動,在這一秒我認定她會是我大學不可缺少的摯友。
“是啊,別放在心上!”我也在一旁附和著。
經(jīng)過一個小時的搜索,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收獲,排長只能在訓話中結(jié)束了調(diào)查工作。
為了嚴明軍紀,排長變態(tài)地安排所有二樓成員“勞動整改”,而且是在晚餐時間!
“誰要敢落跑或暈倒,就直接用水澆個透心涼再繼續(xù),直到完成任務(wù)。”教官狠狠撂下一句話后,就自顧自吃晚飯去了,簡直沒有一點憐香惜玉的覺悟!
按照分工,倒霉的我負責打掃禮堂外面操場。我環(huán)顧四周,碩大的場地就我一個人,要不是身體太好,我真想直接就暈倒操場上。
還好麗琪有良心,答應(yīng)一忙完就來拯救我。于是我老老實實地在操場上和落葉、垃圾“戰(zhàn)斗”,盼望著“援軍”的早日到來。
干了一段時間,我微微立起身來,休息我那酸痛不已的腰,順便欣賞夕陽下的操場……
傍晚的操場少了肅穆感,沒有口號聲,沒有踏步聲,只有知了在濃密的樹葉間肆無忌憚的叫聲,讓我感覺親切不少。
正當我調(diào)試著心理時,一道白色的身影離我越來越近,巨大的喘息聲把我從云端拉了下來。
“同……學……”
一張微微發(fā)紅,五官精致的臉出現(xiàn)在不遠處。那人的喘息聲無比粗重,表情略微有些扭曲。
同學?指我嗎?
還沒等我有所反應(yīng),那個身影卻生生地倒下。
這是什么情況?!
我的頭突然劇烈地疼痛起來,心也被硬生生地撕裂出一個口子,記憶如泉涌般充斥了整個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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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瀟……”白色的瘦削的身影呼喊著,一步一步地跑近了,越來越能看清那張清秀而又慘白的臉。
一個刺耳的剎車聲響起,但還是慢了,白色的身影被高高的拋起,然后重重地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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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漫天飛舞的盡是慘白的玉蘭。
“不,不要。”我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xiàn)實,瘋了似地沖了上去,抱住了地上那個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