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月色本就陰沉，周圍萬籟俱寂，在這夜的襯托下，更顯得維克托愁容慘淡。

　　“不，杰斯。”

　　“我決定徹底離開皮爾特沃夫了。”維克托說地干凈利落，沒有給自己留半分回旋的余地。

　　只是杰斯想不明白，到底是發生了什么，才導致維克托突然下定決心要離開這里？

　　“維克托，我們可以談談嗎？”

　　“你怎么了？我覺得你有些不對勁。”杰斯朝奧特萊斯擺了擺手，示意他將其他人帶走，好留下他們倆說些悄悄話。

　　“好了，現在你可以說了吧？”清場完畢后，杰斯說道。

　　“杰斯，我想我說地已經很明白了。”

　　“我要回去了，就這樣。”

　　“為什么？”

　　“是因為你的病嗎？”杰斯仍然沒放棄追問。

　　維克托搖了搖頭，他有些無奈，怎么事到如今杰斯還是不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呢？

　　“杰斯，當初我費盡千辛萬苦才在皮城謀了個助教的差事，這都是為了能接觸到皮城更先進更進步的文明理論，好讓我實現造福全人類的偉大計劃。”

　　“說真的，那時候我經常感覺自己很無助，很脆弱，這種感覺你能明白嗎？就因為我是個外來者，我是祖安人！皮爾特沃夫沒有人愿意信任祖安人，沒有！”

　　“這里的人全都自以為是，高高在上，他們根本就不會在乎我一個祖安人說什么做什么！而我每天，必須要在這些人的安排下有條不紊地或者，無論他們是不是能力比我強，或者頭腦比我好！”

　　“咳咳……”

　　維克托走到橋欄邊，情緒激動的他不禁咳嗽了起來。

　　“直到我遇到了你，看到了你因為自己的科研設想存在風險性而險些被議會驅逐，我從當初的你的眼睛仿佛看到了自己，你就像是另一個我，對科研充滿熱情，不服輸，倔強。”

　　“于是我天真地以為我們會是同類人，還決定幫助你一起實現海克斯科技。”

　　“你知道嗎，我當時真的很感謝你能答應我，和我一起實現造福全人類的偉大創舉，我真的曾為此激動地睡不著覺。”

　　“維克托……”杰斯想要打斷他。

　　“聽我把話說完。”

　　“可后來，日夜的操勞讓我身心疲憊，我知道，他們給我的時日不多了。”

　　“杰斯”說到這，維克托直接將手中的拐杖丟掉了一邊，雙手緊抓著杰斯的衣領不放，“你知道嗎，我還不想死……我還有這么多的事情沒有做，我還有沒想沒有實現，我得活下去啊……”

　　維克托的膝蓋緩緩向下跪去，他跪倒在了杰斯面前。

　　天妒英才，他心中的苦悶與不甘，恐怕沒人能真正理解，感同身受。

　　為什么，偏偏只有自己會面對這樣不公平的待遇？

　　為什么，這種事會降臨在自己身上而不是別人？

　　這些問題他反反復復在自己內心問過好多遍了，可苦苦尋不到問題的答案。

　　“杰斯，我現在不奢求你幫我了，讓我走吧，讓我回祖安……”

　　“在那里，我才能繼續實現我的研究，我的理想。”

　　“求求你了，放我回去……”

　　“如果，你還把我當做朋友的話……”話說到這兒，維克托的聲音已經有些泣不成聲，如果這是他演的，那這演技真的也太過逼真了。

　　到底是心腸硬到怎樣程度的人，才能拒絕一個，像維克托這般可憐的人的請求呢？

　　“我了解了。”一邊說著，杰斯雙手托起維克托的胳膊，將他身子慢慢抬起。

　　直到這一刻，杰斯才徹底明白，維克托是怎樣一個對夢想執著的人。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走吧……”

　　“我不會讓執法官們阻攔你的。”

　　“來。”

　　杰斯揀起了維克托的拐杖，雙手握著，將它親自遞到維克托的手中。

　　“如果還有需要，隨時來找我，只要我能幫上忙。”這是杰斯能給他最后的承諾了。

　　“謝謝。”

　　維克托接過拐杖，向杰斯道了聲謝謝，橋的盡頭照不見半點月光，連同他的人，也一起消失在了看不見的黑暗之中。

　　“議員！您真的就打算這么放他走了？”

　　“萬一他回去以后，對我們不利該怎么辦？”奧特萊斯見杰斯放走了維克托站不住了，從一旁沖了過來追問道。

　　“放心吧奧特萊斯，我以人品擔保，維克托絕不是那樣的人。”杰斯信誓旦旦地回答說。

　　“但……”

　　“夠了，奧特萊斯。”

　　奧特萊斯正打算繼續往下說，可杰斯的手掌已經停在了空中，懸在了他的面前。

　　“照我的話去做，我不允許你們阻攔他，甚至是沖到祖安把他捉回來。”

　　即使他沒有直接說破，杰斯也能猜個大概，憑他對奧特萊斯這個人的了解，或者說對整個皮城執法官的普遍了解，再往下說下去，他們無非就要搬出皮城與祖安的門戶之見，警告自己不要心慈手軟，隨隨便便聽信一個祖安人的鬼話。

　　在皮爾特沃夫人的固有觀念里，祖安人簡直就是十惡不赦的化身。

　　然而在這一點上，杰斯雖然也是土生土長的皮爾特沃夫人，可他卻不愿與這些人同流合污。

　　不能說杰斯對祖安人有好感，只是他更愿意堅信，和自己一樣有著天才頭腦的維克托，絕對不會也不屑于去浪費時間在琢磨著如何對皮城不利上，他甚至認為，在這個世界上維克托才是那個唯一真正能理解自己的人，甚至連自己的父母都做不到這一點。

　　毫不夸張地說，維克托與自己的關系，是杰斯擁有過的最接近于友情的東西，高處不勝寒，天才的世界往往都是人煙稀少的，不光是因為很少有人能懂他，更多的是因為他不愿花心思與一些他認為不如自己的人建立社交。

　　就算是凱特琳與她的吉拉曼恩家族，杰斯對他們的感情，也是感恩大于認同。

　　維克托的離開讓杰斯心力憔悴。

　　……

　　空無一人的庭院里靜悄悄地，仿佛聽得見夜是怎樣偷偷爬上屋檐，不小心在窗戶上留了些它的腳印。

　　“艾黎，天這么晚了，不如你就在這里住下吧？”

　　晚飯后，里奧正式向艾黎發出了邀請，向他提出了在此住宿一晚的建議。

　　“這……”

　　“這合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