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玲瓏抱著周引的尸身隨波逐流時,忽覺懷中人腰間虎符發出蜂鳴。十二道青銅鱗片自符身彈射而出,在月光下拼成航海羅盤的模樣。當指針定格在危宿方位,不遠處的海面竟浮起墨家機關獸“玄武“的背甲。
“他還留著這個…“她撫摸著機關獸眼窩處的劍痕,那是十六歲生辰時試劍留下的印記。隨著齒輪咬合聲,玄武獸張開巨口,露出內部布滿青苔的操控臺——青銅晷盤上刻著《黃帝內經》的經絡歌訣,晷針末端卻系著半截褪色的姻緣繩。
海底突然傳來編鐘聲。玉玲瓏將周引安置在寒玉棺中,發現棺蓋內側用金漆繪著《璇璣圖》,而對應“思“字的方位,赫然嵌著自己當年遺失的羊脂玉耳珰。當她要觸碰機關時,玄武獸突然下沉,暗格中彈出三百枚淬毒蒺藜,在艙壁拼出“生門在死地“的篆文。
颶風掀起的浪頭中,玉玲瓏望見藥婆的白骨船正在逼近。六眼蟾蜍在桅桿上擺出艮卦陣型,每只蟾蜍口中都銜著片帶血的《天工圖譜》。她揮劍斬斷玄武獸的尾舵,將虎符按進操控臺的凹槽,艙內突然降下七十二盞青銅燈,火光在周引尸身上投射出會陰穴的脈象圖。
“原來如此!“她割破指尖,將血滴在晷盤天池處。血液沿著經絡歌訣的溝槽流動,當流至“氣海納百川“時,寒玉棺突然翻轉,露出底部暗藏的《墨辯》殘卷。書頁間夾著的,竟是周引七年前寫給她的未寄出的婚書!
藥婆的冷笑穿透艙板:“你以為他真是為武學大義?不過是想用你的純陰之體…“話音未落,三支透骨箭破窗而入。玉玲瓏旋身避讓時,箭簇在寒玉棺上擦出火星,點燃了周引袖中暗藏的硫磺粉袋。
爆炸氣浪中,玉玲瓏抱著婚書躍出火海。她借著濃煙掩護攀上桅桿,望見藥婆的白骨船正與玄武獸首尾相接。六眼蟾蜍突然集體自爆,毒血在船帆上腐蝕出《靈樞》經脈圖——竟與周引身上的隱脈走向完全吻合。
“看看這個!“藥婆拋來卷軸。展開竟是二十年前墨家機關城的婚宴請柬,新郎名諱處被朱砂劃去,只殘留半枚與周引虎符相同的印鑒。玉玲瓏的秋痕劍突然震顫不止,劍柄鑲嵌的試劍石正與請柬上的印鑒產生共鳴。
海底傳來齒輪轉動的巨響。藥婆的白骨船突然解體,三百具銅人浮出水面,每具都使著不同門派的求親禮。玉玲瓏認出那具使峨眉刺的銅人,招式間分明帶著母親當年的風采。當銅人陣演練至“三叩九拜“之禮時,周引的尸身突然坐起,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柄刻滿《詩經》的青銅劍。
“小心合巹酒!“沙啞的警告混著海風傳來。玉玲瓏揮劍格擋時,銅人捧著的酒樽突然炸開,濺出的液體在甲板上蝕刻出《青囊書》殘頁。她嗅出這是墨家禁藥“紅顏燼”,當年父親正是因此藥經脈盡斷。
周引的青銅劍突然脫手飛旋,劍鋒削落她一縷白發。發絲飄入銅人陣時,所有招式驟變,竟化作各派失傳的合籍雙修之術。玉玲瓏的耳垂突然刺痛,殘留的羊脂玉耳珰滲出金汁,在鎖骨處凝成《難經》的奇穴圖。
“快刺鳩尾穴!“周引的尸身發出機械指令。玉玲瓏的劍尖穿透銅人心口時,整座大陣突然靜止,銅人關節處彈出帶毒的《婚書》殘頁。她發現每張紙的暗紋都對應人體隱脈,而所有殘頁拼合處正是自己后腰的朱砂胎記。
藥婆的白骨爪穿透艙板襲來。玉玲瓏以《非攻劍譜》第三式相抗,劍鋒劃破對方袖管時,掉出枚刻著周引生辰八字的同心鎖。鎖芯處暗藏機括,彈射出的銀針竟帶著她幼時調配的“七日還魂香“。
“你以為他是傀儡?“藥婆的笑聲混著齒輪摩擦聲,“當年你父親剖開他胸腔時,發現的可是…“話音戛然而止,周引的尸身突然暴起,徒手捏碎藥婆的青銅儺面。面具碎片嵌入艙板,拼出的竟是玉玲瓏母親年輕時的畫像。
海底傳來沉悶的爆炸聲。玉玲瓏發現玄武獸正在解體,每個斷裂的齒輪都刻著《璇璣圖》文字。她抓住周引冰冷的左手,摸到他無名指內側的刺青——那是用西域文字寫的“玲瓏“二字,與婚書上的筆跡完全一致。
當最后一塊甲板沉沒時,玉玲瓏在漩渦中望見海底升起青銅花轎。轎簾上的瓔珞竟是用各派掌門令牌串聯而成,轎頂鑲嵌的夜明珠正是墨家機關城的鎮城之寶。周引的尸身突然將她推入轎中,反手扣住機關鎖,任憑自己沉入歸墟深淵。
花轎內壁布滿帶毒的《女誡》篆文,玉玲瓏卻從鏤空處嗅到熟悉的沉水香。當她用虎符劃開轎底暗格時,掉出的不是利器,而是整套鳳冠霞帔——金線繡紋間藏著《天工圖譜》的經脈注解,珍珠流蘇末端系著周引每年送她的生辰石。
海面忽然響起《鳳求凰》的琴音。玉玲瓏扯破嫁衣下擺,將金線穿入虎符機簧。隨著三百道機關同時解扣,花轎化作巨型孔明燈騰空而起。她借著火光回望,周引沉沒處浮起萬千河燈,每盞都刻著《傷寒論》的藥方——正是治療她先天隱脈缺陷的配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