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聲閣地底傳來的機括聲與海浪同頻,玉玲瓏握著秋痕劍踏過第九道青銅閘門時,劍脊血紋正與壁上火把產生詭譎共鳴。謝懷瑾突然按住她執劍的手腕,蝎尾鞭抖落三枚淬毒銀針——針尖刺入石縫的剎那,十八具青銅人偶破壁而出,手中鏈子槍織成天羅地網。
“坎七兌三!“玉玲瓏旋身踢翻西南角燈臺,火光搖曳間窺見人偶關節處的墨家印記。秋痕劍貫入人偶臍下三寸,齒輪卡死的聲響中,其余人偶突然調轉槍頭刺向同伴。謝懷瑾趁機甩出焦尾琴殘片,琴軫精準插入機關中樞,整座殺陣頓時僵如泥塑。
血腥味突然濃烈。當最后具人偶轟然倒地,玉玲瓏看見它胸腔內蜷縮著具風干尸骸——青衣玉帶,竟是三年前失蹤的墨家八俊之首顧西涼!尸身手中緊攥的羊皮卷,赫然是用人血繪制的潮聲閣密道圖。
“周引在用人命喂養機關…“謝懷瑾的鞭稍挑開尸身衣襟,露出心口處的蓮花烙痕,“這些烙痕與海底冰尸同源。“玉玲瓏卻盯著烙痕邊緣的鋸齒狀紋路,忽然揮劍割破指尖。血珠滴落烙痕的剎那,整面石壁浮現熒光經絡,竟與人體血脈走向完全一致。
地底突然劇烈震顫。玉玲瓏拽著謝懷瑾撲向右側凹槽,三十六根精鋼弩箭擦著發梢沒入石壁。弩箭尾羽綴著的銅鈴叮當作響,音波激得壁上熒光經絡劇烈抽搐。當第七次震顫傳來,玉玲瓏發現那些經絡正在重組為東海輿圖,而潮聲閣的位置赫然對應人體死穴!
“這是活體機關城。“謝懷瑾用琴弦丈量石壁裂紋,“整座建筑仿照奇經八脈建造,我們此刻正在任脈中樞。“話音未落,某條熒光脈絡突然暴漲,石縫中滲出帶著硫磺味的黑血。玉玲瓏劍尖挑起黑血甩向壁燈,火焰瞬間化作幽綠色。
暗器破空聲從三個方位同時襲來。玉玲瓏踏著壁燈躍上橫梁,卻見梁上刻滿梵文符咒——竟是少林達摩院失傳已久的《易筋經》總綱!當她試圖拓印經文,梁木突然翻轉,露出背面用朱砂標注的潮汐時刻表。子時三刻的數字被反復圈畫,墨漬暈染成蓮花形狀。
謝懷瑾的蝎尾鞭卷住她腰際:“這些數字與我們在海底看到的…“話未說完,整條橫梁突然解體,三百六十枚牛毛細針從《易筋經》文字中迸射而出。玉玲瓏揮劍畫圓,劍風激起的火星點燃細針表面磷粉,在甬道內形成短暫的火網屏障。
當最后星火熄滅,玉玲瓏在灰燼中發現塊熔化的玉玨殘片。殘片紋路與秋痕劍血紋拼接,竟顯現出半幅經脈運行圖。謝懷瑾突然悶哼跪地,撕開的袖管下,臂膀浮現出與玉玨相同的赤色紋路。
“是鎖魂香!“他扯斷束發緞帶扎緊大臂,“細針上淬了唐門禁藥…“玉玲瓏劍鋒已抵住他喉間:“你究竟是誰?唐門七年前就滅門的鎖魂香配方,為何會出現在你身上?”
陰影中有掌聲傳來。十二盞青銅燈自穹頂降下,火光中走出個戴修羅面具的白衣人。玉玲瓏的劍鋒微顫——那人行走時帶著獨特的韻律,正是周引親傳的“踏雪無痕“步法!
“師妹竟認不出朝夕相處的枕邊人?“白衣人摘下面具,露出謝懷瑾的面容。真的謝懷瑾卻突然暴起,蝎尾鞭絞住玉玲瓏脖頸:“你以為周引為何選你繼承《天工圖譜》?”
玉玲瓏屈肘后擊,肘尖暗藏的袖箭刺入假謝懷瑾肩胛。當那張人皮面具脫落,露出布滿毒瘡的真容時,秋痕劍已抵住他咽喉:“七絕毒蠱…你是五毒教左護法司徒魘!”
司徒魘喉間發出夜梟般的笑聲,突然咬碎后槽牙。玉玲瓏旋身閃避,毒液擦著耳際射入石壁,蝕出七朵蓮花凹痕。真的謝懷瑾突然甩出焦尾琴,琴身撞碎三盞青銅燈,飛濺的燈油遇火即燃,在甬道內形成道火墻。
“走乾位生門!“他拽著玉玲瓏撞向刻有《易筋經》的殘壁。石壁翻轉的瞬間,玉玲瓏看見司徒魘在火中化作森森白骨,骨架排列竟與海底青銅棋局完全一致!
幽藍冷光撲面而來。玉玲瓏落地翻滾三周,劍鋒插入地面穩住身形。眼前景象令她呼吸停滯——三百具水晶棺槨懸浮于地窟之中,每具棺內都封存著位武林名宿,從峨眉掌門到丐幫長老,眉心皆刺著蓮花銀針。
謝懷瑾的蝎尾鞭纏住中央銅柱:“這是湘西趕尸匠的養尸術!“玉玲瓏卻盯著銅柱上的星象圖,忽然縱身躍起。秋痕劍劃過的軌跡與星圖連線重合,某具水晶棺應聲開啟,露出棺底暗格中的鑄鐵盒子。
盒面陰陽魚突然轉動。玉玲瓏按周引所授手法連點七處機括,盒內迸發的毒煙卻將她逼退三步。謝懷瑾甩出琴弦纏住鐵盒,卻見盒底刻著行小字:“開盒者需付三十年陽壽”。
“是墨家血咒。“玉玲瓏割破掌心按上盒蓋,“但周引教過我…“鮮血滲入紋路的剎那,鐵盒發出龍吟般的聲響。盒內沒有秘籍珍寶,唯有用頭發編織的同心結,以及半塊雕著并蒂蓮的玉佩。
謝懷瑾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滲出黑血:“鎖魂香發作了…“玉玲瓏扯開他前襟,發現心口浮現出與水晶棺相同的蓮花印記。當她的指尖觸碰到印記,地窟突然響起周引的聲音:
“玲瓏可知何為真正的《天工圖譜》?”
三百具水晶棺同時開啟,名宿尸體懸空而立。玉玲瓏的秋痕劍突然脫手,劍身懸浮在尸體組成的陣法中央。當第一具尸體撲來時,她認出那是華山派失蹤已久的風清揚老前輩,只是此刻招式狠辣全然不似君子劍法。
謝懷瑾的焦尾琴砸碎撲來的尸體,琴弦卻突然繃斷。玉玲瓏踏著尸體肩膀躍至劍陣中央,發現每具尸體后頸都插著根金針——正是墨家禁術“千機鎖骨針“!她反手拔出風清揚頸后金針,尸體頓時癱軟如泥。
“擊打銅柱震位!“謝懷瑾咳著血沫拋出火折子。玉玲瓏揮劍斬斷三根懸棺鐵索,墜落的棺材撞上銅柱,聲波震得金針紛紛脫落。當最后一根金針離體,秋痕劍突然倒飛入手,劍身血紋已蔓延至護手。
地窟頂部突然開裂,月光如瀑傾瀉。玉玲瓏借著月光看清銅柱全貌——這竟是放大百倍的千機鎖骨針!柱身三萬六千個孔洞對應人體穴位,每個孔洞都殘留著干涸血跡。
“周引在用活人試針…“謝懷瑾的瞳孔開始渙散,“他想破解《黃帝內經》未載的隱脈…“玉玲瓏突然撕開自己后背衣衫,將刺青對準月光。當銅柱投影與刺青重合,某處孔洞突然射出道紅光,直指潮聲閣頂層的摘星樓。
攀上最后級臺階時,子時三刻的鐘聲恰好響起。玉玲瓏踢開樓門,卻被眼前景象驚得魂飛魄散——三百六十五面銅鏡組成渾天儀,鏡中反射的月光聚焦在中央冰棺。棺中人身穿墨家鉅子服,面容竟與周引有七分相似!
“這是…二十年前暴斃的上代鉅子墨玄機!“謝懷瑾的蝎尾鞭掉落在地。冰棺突然開啟,墨玄機的尸身緩緩坐起,指尖凝聚著月光化作的劍芒。玉玲瓏格擋的瞬間,秋痕劍迸發龍吟,劍身血紋如活物般纏上月光劍。
“原來如此…“她突然旋身刺向渾天儀坎位銅鏡,“周引根本沒背叛墨家!“鏡面碎裂的剎那,墨玄機尸身轟然倒地,懷中跌出枚青銅鑰匙。鑰匙插入冰棺底座的瞬間,整座摘星樓開始解體,露出藏在樓底的巨大海船。
謝懷瑾跪倒在船首像前,那尊南海觀音像的心口處,插著柄熟悉的矩尺:“周引的隨身兵器…“玉玲瓏撫過尺身刻痕,發現暗藏的機括。當矩尺轉動四十五度,船桅升起面殘破的旗幟——正是七年前在東海沉沒的鎮遠鏢局旗!
海浪突然變得狂暴。玉玲瓏握緊秋痕劍,看見月光在劍身血紋上流淌成字:“戌時三刻,歸墟見”。謝懷瑾嘔出大口黑血,掌心躺著半枚融化的人偶零件:“司徒魘死前…給了我這個…”
零件表面的蓮花紋路在月光下清晰可辨,玉玲瓏突然想起司徒魘骨架的排列方式——那分明是潮聲閣的平面圖!當地板開始傾斜,她拽著謝懷瑾躍上救生舢板。回首望去,解體中的摘星樓正化作巨大漩渦,將三百具水晶棺盡數吞噬。
朝陽躍出海面時,玉玲瓏在舢板暗格里發現本手札。泛黃的紙頁上,周引的字跡力透紙背:“天工非技,乃是以血肉為引、神魂為祭的修羅道…“手札末頁粘著縷銀白長發,與她此刻垂落肩頭的發絲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