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今天沒去醉香樓？”
剛進府衙，一副師爺打扮的男人擋在他們身前，只是他說話太過字正腔圓，像極了王一田兒時念過私塾的一名老學究。
“剛結識了一位朋友，帶他來家里借宿，蘇師爺辛苦，這么晚了還在府里忙活。”
“多謝少爺關心，今日事務繁多，大伙都剛剛退衙。”
“那師爺一定餓壞了，醉香樓出了新菜品，快去嘗嘗吧，犒勞犒勞自己。”
“少爺不愧是那里的熟客，我這便去點一份嘗嘗。”
師爺朝王一田點了點頭，側身穿過他們，徑直出了城主府。
“你們師爺走路總是這么輕嗎？”
“沒太注意，蘇師爺為人一直低調，平時與我也不太有交流。”
城主少爺對師爺?shù)拿枋隽攘葍删洌稍谕跻惶镄睦铮侨耸撬M城之后第二個留下深刻印象的人。
“我叫周得名，你呢？”
“王卓雨，卓越的卓，下雨的雨。”
華熾城歸順了李家，王一田不得不先隱瞞自己的身份，不過起這名字他還是想了一些時日，既然下山是顧秋漁提議的，那就叫王捉魚吧，畢竟回離弦的時候還得給師叔開小灶。
“王兄姓名頗具詩意。”
“家里叔叔起的，家中屬他學識最淵博。”
“沒想到王兄還是書香門第。”
要這么說也沒問題，王枕書房四面墻的書，他到現(xiàn)在也沒看完。
“爹，兒子聽聞您剛忙完，特來向您請安。”
周得名在門外等了一會兒，屋里始終沒人應答。
“錢莊今日分紅，你爹要了一匹快馬，趕去谷孟城了。咦，這位是你朋友？”
“回母親大人，剛認識的朋友，想帶他來家里住兩天。”
“見過城主夫人。”王一田躬身作揖。
“不用多禮，自從我們家來到華熾城就沒見名兒交過朋友，我讓下人把客房收拾出來，在這里一定玩得盡興。”
城主夫人得知這個消息，比周得名還要開心，興沖沖地就要去叫家仆。
“娘，讓他們把離我最近的那間客房收拾出來就行。”
“好，娘知道了。”
“走吧，把你安頓好，我也該去做點正事了。”
周得名二話不說，拉著王一田就往外走。
“那捕快的事？”
“不急這一時，咱們得先去做更著急的事，不然就要來不及了。”
廣袤的平原已經入夜，兩位少年乘坐的馬車外面，徐風陣陣，平常人家已經閉門謝客，街面空蕩，這風刮得更加靜謐冷冽。
從馬車上下來，眼前燈火通明的高樓迎來送往，這里好像布下結界，在冷清的華熾城中顯得格格不入。
“大晚上帶我來登高望遠？”
“好主意，得空可以去頂樓觀星，前些日子我還見到白鶴飛過呢。”
“可，你是因為這樓高，就天天來嗎？”
醉香樓有九層，頂樓可以俯瞰整個華熾城，但和門口那些花枝招展的鶯鶯燕燕比起來，似乎她們更加令人心醉神迷。
“她們就是熱情了些，醉香樓里的姑娘賣藝不賣身。”
門口眼尖的女孩轉眼已經圍住了他們。
“周公子今日來得有些遲啊，難道是又看上哪家小娘子了？”
“何小妹不可胡言，我很專一。”
“既然如此，那你身邊這位俊俏公子，我們可就不客氣了。”
女孩們挽住王一田的胳膊就往醉香樓里帶，她們彼此身上濃重的胭脂味混雜在一塊，熏得他想打噴嚏。
“帶我朋友去我的包房，我找掌柜點幾個酒菜，隨后便來。”
環(huán)顧四周，嘈雜的醉香樓里個個穿金戴銀，可褪去那些光鮮亮麗，跟早市的菜場比也別無二致。
“黃老板這回在錢莊應該拿到不少分紅吧。”
“相信在座的幾位老板都賺到不少，不然今天也不會聚這么齊。”
“柳姑娘難得表演一場，這好日子不來捧場，那可真是罪過。”
“董老板是該出來放放風，咦，那不是你家婆娘嗎？”
那位董老板慌忙鉆到桌底，在場同伴紛紛指著他大笑起來。
“那些老板都是分紅的時候來捧場嗎？”
“大多如此，幾位老板城中雖然都沒有居所，但算好分紅的日子，都會來此處放松放松。”
“哦，那怎么沒見周家老板？”
“您是說城主吧，他今日確實沒出現(xiàn)過，他家錢莊生意最大，許是還有賬務沒處理完吧。”
遠處一桌人看似漫不經心地喝酒吃菜，但眼神落在王一田身上就沒移開過。
“小二，再問你個事，三教九流匯聚于此，你可見過青蓮幫老大？”
“這等人物，怎么可能沒見過，那邊一撥人里鬧得最大聲的就是，也是咱們醉香樓常客了。”
“就這么讓他逍遙自在？”
“這就不是小的我能操心的了，您包房到了。”
王一田抬頭對上了那桌小二指認的老大的眼神，可對方立刻撤回，若無其事地招呼小弟喝酒。
店小二接過王一田給的幾枚銅板，恭恭敬敬地退出包房，但他還是不明白，這客人為啥說自己也能做青蓮幫老大呢？
周得名火急火燎地趕回包間，倒了一杯茶，猛灌一口。
“國色天香馬上登場，一會兒可別把你眼睛看直了。”
醉香樓一層中央是一座高過人頭頂?shù)奈枧_，擊鼓聲響，觥籌交錯聲止，眾賓客漸漸息聲，舞臺兩側交替跳入兩隊舞女匯入舞臺中央，然后又把舞臺中央讓出，一名戴著紅色面紗的女子不何時已經擺好舞姿站在那里。
鼓聲落，琵琶聲起，面紗女一個跳躍劈叉引得全場叫好。
“身段確實不錯。”
王一田的言語并不能拉回已經神往舞臺之上的周得名。
古箏加入了琵琶聲中，似乎感受到塞外兩股勢力對戰(zhàn)的激烈，面紗女也適時旋身盤腿坐地，面紗從臉上飄落，一張無比精致的面龐終于顯露，明眸皓齒，眼波蕩漾，觀眾們不知是陷入了戰(zhàn)場還是陷入了美貌，不知不覺地屏住呼吸。
看著女子翩翩起舞，王一田也慢慢忘卻了自己身在何處，似乎置身于茫茫戈壁，看到了父親征戰(zhàn)沙場的模樣。
彈撥驟止，笛聲繞梁，荒漠里的少女猶如血液滋養(yǎng)的玫瑰，堅韌頑強，肆意盛放。
“周兄，周公子，周得名！”
舞臺的表演已經結束許久，周得名卻還在如癡如醉地回味，王一田也終于明白，這小子到底著了這座樓什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