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蘅百無聊賴的窩在樹洞里,昶梧出去多時遲遲未歸,而羲琰似乎是九天神族有什么了不得的事不得不抽身離開一會兒。她無聊的撮著十個手指頭,聽到外面有人聲,以為是羲琰回來,連忙回頭。來人不是羲琰,卻見一打扮貴氣,烈焰紅唇的女子笑瞇瞇的站在門口。
“你是?”夏之蘅問道。
那女子婀娜多姿,步伐輕盈的靠過來,仔細打量著夏之蘅,嘴角上揚,露出一抹陰淡的笑,說道,“我是你阿羅姐姐,小姑娘,你一個人在家啊!”
夏之蘅并不認識這位憑空冒出的姐姐,反而覺得此人不親昵,尤其是眼睛里藏著的東西,讓人琢磨不透,就像南宮家深居高墻的那位姨母。她淡淡一笑,準備出門。
“怎么啦!”凌落姹陰陽怪氣的問道。
夏之蘅不知該作何回答,只覺得渾身難受,仿佛看到這位大姐,潛意識里便有些抗拒。禮貌的一笑,說道,“羲琰說讓我有空去拜訪拜訪老祖宗,姑娘你自便!”
“哦!姐姐一來你就要走!”說罷!凌落姹走過來一把握住夏之蘅的手,只是輕輕一扯,兩個人便頃刻消失在樹洞。
夏之蘅妄想反抗,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已置身剎羅海炎炎火海之濱。回望那巖漿滾滾流淌的火海,一股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回頭仰視著這位并不善意的女人,夏之蘅總覺得身上每一根汗毛都在冒著冷汗,這一幕仿佛似曾相識。
凌落姹興致勃勃,瞇著眼介紹道,“瞧瞧,這便是姐姐的住所,姐姐請你來做客,喜歡嗎?”
夏之蘅努力站起來,仔細打量周圍的環境,身后是萬丈深淵,深淵之下是絕望的滾滾巖漿,她深吸一口氣,說道,“剎羅海?”
“怎么?你知道!”凌落姹猶疑了,她寒眸深處一縷青煙若有若無,深深的吐出一口氣,接著說道,“這本是一處絕望的死亡之地,奈何我卻長住于此。”
看著凌落姹一反常態,夏之蘅有些無可適從,詢問道,“你我未曾見過,我不知你經歷過一些什么,也不知道你做過什么,我只想回到樹洞。你若想找個人聊天,我倒是有一些時間,不妨陪你一會兒。可是,你能不能送我回去,若羲琰和師傅回來看不見我,只怕他們會擔心……”
“傻孩子,你以為你的羲琰心心念念真的是你嗎?還記得六十幾年前他意氣風發,只身這剎羅海畔帶阿九從這里殺出重圍,那不畏生死的感情,如何輕易忘記?”凌落姹眼神里藏著嫉妒,卻又有幾分羨慕。
提起阿九,夏之蘅有點無奈,關于羲琰的故事,八九不離十都會或多或少帶點阿九的身影,可是,感情又能怎么樣呢!她已經愛上了,即便阿九占據他曾經的六十幾年,只要今后在羲琰心里有她一席之地也是好的。
夏之蘅淡淡一笑,回眸俯視身下的萬丈深淵,說道,“那又如何?現在同他在一起的人是我!”
凌落姹釋然一笑,“是嗎?天真,你當真以為堂堂神族天孫會寄情于你,一個凡人,你能年輕多久,而當你不再年輕,你又當如何?羲琰又當如何?”
夏之蘅才十八歲,從未想過容顏易老,仔細想想,當年的祖母,何嘗不是十八歲,時隔六十幾年,如今相見,一個容顏未老,一個卻已遲暮。而自己,與羲琰的命運可會如師傅所愿是既定天命。想著,竟也不勉唏噓。
“我何時能回去?”
“來了剎羅海,便是本宮的客人,多留幾日吧!”說罷,凌落姹拂袖而去。
夏之蘅獨立炎熱崖邊,緩緩抱緊雙臂,默默凝望著遠方。
羲琰忙完九天神族的事與昶梧相繼回到射洪,卻沒見到夏之蘅。當當似乎確實感受到一股魔障,卻又實在無所說起,正在好奇時,羲琰匆匆忙忙走過來,抓住他的小辮子問道,“蘅兒去哪啦?”
當當搖了搖頭,恍恍惚惚的說道,“漂亮姐姐不是在樹洞里休息嗎?”
“她不在!你這樹洞里一洞千窟,蘅兒會不會迷路了……”羲琰愈發不安。
當當恍惚有點不祥之兆,小心翼翼的說道,“主人,方才洞中倒是閃過一股魔障,然后漂亮姐姐就不見了。”
“什么魔障,何時來的?”羲琰一把抓住當當惡狠狠的問道。
“是……大概一炷香……現在魔障消散干凈,許是它已經走遠了罷!”當當吞吞吐吐的說道,眼睛小心注視羲琰,生怕這位神族殿下會輕易將自己給一把捏碎了!
羲琰順手放下當當,回頭默默看了看昶梧,見他眉間輕蹙,便問,“你怎么看?”
“好熟悉的感覺,只怕是剎羅海惡之花的味道?”
一種不祥的預感瞬間涌上兩人心頭,只見他二人面面相噓,只在眼神中交流片刻,皆匆匆離去。羲琰祭出天河劍,只往剎羅海的方向。昶梧緊隨其后,卻順道往魔尊伊晁的宮殿趕去。
火紅色巖漿滾滾流淌,一種散發灼熱的氣焰漸漸將夏之蘅圍繞,時間一點點流逝,畬姬還沒有回來。此時此刻,她多么希望羲琰在身邊。回頭,卻見英昭徐徐登上斷崖。她與英昭曾經在西陵府交過手,雖含著暮色,仍舊在第一眼就認出她來,頓時心中憤恨交加。
英昭慢悠悠的走到夏之蘅身邊,略帶喜色,說道,“西陵小姐,好久不見!”
夏之蘅更加悲憤,想起慘死的阿旋,恨不得一把將她斬殺以祭奠阿旋在天之靈。故而,冷漠的說道,“你果真是陰魂不散!”
“看西陵小姐說的,英昭只是聽差辦事,莫不是小姐心中還存著仇恨,要將我千刀萬剮吧!”英昭故意說道。
“你家主子是誰?”夏之蘅明白這中間的利益關系,淡淡問道。
英昭對著魔宮方向做了個拱手的姿勢,大聲應到,“我的主人是堂堂魔族畬姬女王,小姐還是乖乖待著,不要想著離開,待主人高興,自會送小姐離去。”
“是嗎?費盡周折將我帶到此處,真就你們輕易放我離開?英昭,你害死阿旋,我遲早殺你。至于你的主人……”夏之蘅還在說著,卻見身后一個身影旖旎走近。
畬姬眉間存著悅色,眉眼輕挑,絳唇微揚,說道,“你便如何?”
夏之蘅沉靜與畬姬對視,氣場絲毫不遜色與堂堂畬姬,片刻,答道,“欠債還錢,你背后若真的做過什么,遲早有一天會付出代價。”
“哈哈哈哈!可笑……”畬姬仰頭大笑,只一手便已將夏之蘅狠狠懸與斷崖邊上,另一只手指著身下滾滾流淌的巖漿,嘲弄的說道,“看看這些,你有什么能力讓本宮付出代價,即使是現在,你那位天神師傅也依舊不知道你在哪?你自身難保,拿什么談今后,簡直不自量力……”
“凌落姹,速將蘅兒還給我!”羲琰說時遲那時快,一劍刺向畬姬,待天河劍離鞘朝畬姬劃去,毫無防備的畬姬連忙松手一個翻身回旋,與長劍糾纏在一起。夏之蘅這廂被畬姬松手以為必定墜入無邊火海之際,卻一道身影迎面而來,在墜落之時將她攬入懷中。
“別怕!”羲琰細聲呢喃。
斷崖一側,羲琰穩穩當當的落下,懷中抱著驚魂未定的夏之蘅。畬姬擺脫長劍定眼看清,憤怒哼哼道,“羲琰殿下,來的好快!”
“不好意思,又要讓你失望了……”羲琰說著,將懷中的女人緊了緊,抱的更近了些。
“當年,你能帶走阿棄純屬意外,你當那樣的運氣還能在本宮這里用一輩子嗎?”凌落姹譏諷的笑笑,眉間透著戾氣。
剎羅海呼嘯著巖漿滾滾流過,四下充斥著熱氣,天有點熱了,兩人額間漸漸溢出汗水。凌落姹一只手輕輕托起一團真火,得意忘形的說道,“羲琰殿下,如今這身份,奉勸你一句早早放下你懷中的女子迅速離去,不然,別怪我不念天君,壞了神魔兩族的和氣。”
“廢話真多,凌落姹,今日蘅兒我定會帶走,你若真念及神魔兩族,勸你安分點。”說罷!提起天河劍便往魔宮出口處飛去。
凌落姹見他二人即將離去,輕撫廣袖,霎時剎羅海風起云涌顏色大變。無數血鴉受到凌落姹招呼從紅褐色天邊蜂蛹而來。
魔宮出口近在眼前,頃刻間血鴉集中包圍過來,將羲琰二人層層封鎖在血陣之中,任天河劍如何飛舞,似永遠殺不盡般,羲琰無奈,周身結界受到血鴉利啄遙遙欲碎。
“羲琰,怎么辦?”夏之蘅輕呼,“我們是不是要死在這里了?”
羲琰加固結界封印,暫時緩過神來,對懷中之人柔聲細語道,“蘅兒,相信我!會沒事的!”
夏之蘅眼神空洞,木訥的看著那些黑壓壓一片正啄食的惡魔,抬頭看著羲琰,他額角滲出汗水,焦慮的施展法術。“羲琰,你走吧!”夏之蘅無奈的說道。
羲琰以為是錯愕,低下頭看到夏之蘅,兩人眼神交流片刻,那握住的手更加緊了,說道,“你放心,我會帶你出去的,我們還有許多地方沒去,我還要帶你去看云海翻騰,還要帶你走遍大荒,眼下這些東西不算什么,待我殺盡,便可出去。”
凌落姹洋洋得意的看著自己的杰作,十分滿意的說道,“羲琰殿下,自你上次闖入這魔宮,本宮便決心養了這許多嗜血的魔障,你此番再入魔宮,剛好替本宮練練手,看看這些個小東西的戰斗力,如何,殿下可還滿意嗎?”
羲琰無暇顧及凌落姹的話,手指活躍輕盈,便又有無數的血鴉蜂蛹而至,更將好不容易突出的一個破口層層疊疊的圍住,莫說是人,就是一縷陽光,也都射不透這團團的魔障。
“羲琰,若有來世,不要找我了”
夏之蘅似乎沉思許久,想起之前昶梧所說的,她的血既是注入神女姝離的鳳凰重生之力,又被這些年昶梧搜尋無數奇珍好生滋養,定是這些毒物最好的食物。若是能引開血鴉換羲琰活著,那她也能放下,“仇也罷!釋也罷!羲琰,莫執著了,你對阿離該放下了……”
眼看這傻女人就快破除結界沖出去,羲琰連忙抓住她流失的手掌,怒喝道,“你想做什么,又丟下我?你總說阿離,你這樣和她有什么區別,你們都想拋下我……哪也不準去,好好待在我身邊,蘅兒……”
那最后一刻的釋然,羲琰擁夏之蘅入懷,低聲沉言,“就是死,我們也要死在一起。”
一句話,不經意戳入夏之蘅心口,她悔恨交加。羲琰曾經就受過阿離的舍,如今,怎可再歷史重演。既然凌落姹壓根不指望兩人活,那就死一起罷!何必獨留一人哀傷,死在一起好過孤影獨活。兩個人抱的更緊了,血鴉沖破結界頃刻將二人啄得體無完膚。看著絲毫不分開的兩個人,凌落姹竟落下淚來,她譏諷自嘲,仰天長嘯,這一次,終究徹徹底底輸給阿棄,她一直不屑一顧的人。
昶梧匆匆趕來,卻見凌落姹失魂落魄的站在魔崖邊,神色木訥,見昶梧來低聲沉言道,“你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