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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慢x

從前慢x

消格的昕星 著

  • 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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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1-11-09上架
  • 12977

    已完結(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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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慢x 消格的昕星 12977 2021-11-08 21:27:07

  也許你會對那人有點印象,也許沒有,普普通通。對了,她人挺好,對別人十分大方,談吐總也是得體。有什么詳細的例子嗎?那便記不清了。她漂亮嗎?有才學嗎?家室怎么樣?

  嗯……好像都還可以吧。

  哼,我確是一無長處,沒有人會注意到。千萬不要注意到我,因為這樣的不好再被人發現,是更糟糕的。

  嗯,這大抵是小些淺淺在心中說的。

  小些是哲華大學二年級學生,專攻科學,有時也會去旁聽些與政治相關的課,她一直認為所謂科學其實才是真正的文科,而所以文科應是人人都要會的,不過掌握的程度與方向不同罷了。你看啊,真正的科學成果,哪個不是早八百年就躺在了某人的腦子里,說出來別人還不信,多少年之后,算啊,演啊,推啊,終還是信了。

  理學中,其實理論比計算重要的多,事實上也應是難的多,小些常聽人說些什么,今日只學些理論基礎,簡單背背就行。默默的一個白眼,“呵,那你真棒,怎么,把課本全部背下來你就可以跟外星人做朋友了。”

  學理要的是天賦,眾人認可的只有天才才配學的,小些自認不是什么天才,可她就是愛呀。雖說愚笨,又總能感到一絲不知真假,冥冥中,萬物,自己的聯系。

  就像大多數人一樣,小些的母親并不贊成女兒選擇這個專業,她當然知道女兒的智力水平,唯一想的是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當初考上大學都是她多年前為女兒規劃中沒有的,其實小些的成績從來不算差,念個大學不算意外。但最大的期許還是女兒不要走自己的老路,受自己受過的苦,只要這點就好,余的什么也都不重要了。

  她們的生活仿佛每天都是那樣,怎么也看不到頭,又仿佛一眼可以看穿。

  這樣:

  “媽。”

  “貝貝,放學啦!”

  小些這隨意的兩個字被父親順來作為女兒的名字,母親極其不滿意,故又為女兒起了個小名‘貝貝’。至于“小些”大多時不會啟用。

  “嗯。”

  “想不想媽媽?”

  “想……”

  這樣,這樣,每天都是這樣體……

  母親總是早早租好一輛黃包車,在離校門幾步遠的轉角處等著小些。

  母親總是體面的,她的打造下小些也是體面的,吃得好,穿的好,用的好,住的也好,母女兩個人住著三層中型別墅,這是專為小些念書新租的。市區里有一套帶花園的小洋房。但她們無論去哪,總是只租一輛黃包車,要知道在那時獨自乘車,可是尤其的體面。

  她們共乘著一輛車,六月的天已是熱的了,她們還總是手挽著手。小些的頭靠在母親的肩上,母親的頭靠在小些頭上。

  小些可以清楚的聞到媽媽頭發的味道,不是香的,不臭,有些像松子油。小些不大愛聞這個味道,尤其在微熱且悶的天里,一年前曾讀到過一個作者寫用松子泡茶,說那是如何美妙,那時小些還沒太注意媽媽的頭發,也未品過松子茶,卻總覺著那東西大祗是自己不喜的。是啊,那怎么能好喝呢。

  小些愛用語氣詞,因為覺得那能讓自己顯得可愛溫柔些,但她不喜歡標點,尤其是感嘆號問號之類的。除了省略號,它們都是生硬的。你看啊,哪個書法作品里有標點的。

  雖說那作家小些十分喜歡,也許人總會有缺點吧,于松子茶終究是未見先厭了。

  小些將頭靠在母親肩上,在母親肩上盍起眼,她總喜歡盍著眼,不會睡著,卻總喜歡盍著眼。回家路上,這個時節的時卯時是會有夕陽,小些將手放在黃包車座椅旁的鐵架上,微微伸出讓光灑在手掌,穿過手心,浮在手背,像金沙,像流心的蛋黃,貪享一刻夕陽。

  小些的手細長白凈是好看的。

  也許車外會有人看到這只溫柔的手,或許還有一雙精致的小皮靴。將黃包車中的女子想象得美麗又神秘。皮制類的靴子向來莊重不失優雅,成熟不減活潑,小些最喜歡了。

  “今天放學自己走的還是與同學一道呀?”

  “還不是許惠。”

  說起來,你們私塾中作伴,中學分離到了大學竟能重逢,也實在是緣分呀,我記得你們私塾里玩得最好了,是吧?

  嗯,差不多吧,至少我從來這么覺著。

  回到了家,母親一邊燒飯,一邊催促著小些快快洗漱。

  小些總是不情愿,她討厭急匆匆的,為什么要那么著急呢?慢慢來,慢慢的,不要急,就像云一樣的飄在那兒,輕柔的,遙遠的,虛空的,無窮的。

  “人呢?怎么還不動?”

  啊,又晃神了

  “就來了”,小些將音調高,帶著些許不耐煩,慵懶卻也不曾褪去。

  走進浴室,日例要照下鏡子,關上門便是絕佳的環境供以自賞。

  是啊,衛生間是個好地方,尤其是小些的衛生間,沒有絲毫異味,反而有著由洗發露啊,什么香什么膏什么水的,都交雜在一起暈染出一種或是幾種清新又不寡淡,濃情卻不張揚,大抵任何調香師都無法調出的,如何高檔的香水也替代不了的。

  說起來,小些確不用香水,她厭惡虛假的不是源于本初的東西,她不愿觸及,甚至不愿耳聞。每當母親噴撒香水,小些總是躲地遠遠的。

  她看不懂那些女人為何要在身上添加虛假的東西,使人貶值。她也同情她們,為她們的悲哀而悲哀。得出一個結論,香水女人的是可憎的,是可憐的。

  “你又在干嘛?快點洗呀!”

  當然進了浴室是不夠的,母親要聽到蓮蓬的流水聲,方可得刻安心。

  流水聲中又拌入幾句催促,一套流程下來,“快點啊”“快洗”此類話語沒有十句也有五句了。

  洗漱完,桌上已擺好熱騰騰的飯菜,小些兒時在北方,愛吃面食,不大喜歡米飯。每次添地很少,雖說是常態了,這么多年不都是這么過來的嗎。卻總免不了母親的嘮叨﹕“又盛這么點怎么行,現在是要長身體的,媽媽也不矮,那個……唉,確是不高,可也不算太矮呀!你總要比媽媽高呀!你十九,還可以長的。現在有一米六了吧?要再長個兩三厘米就好了。”

  小些依著北方的習慣,將菜放在盤子里,碗呢,自然是用來吃飯喝湯的。在母親眼中,盤子卻是裝垃圾的。

  這不,又添了母親的煩惱,小小的責備總是如約而至。

  今天的晚餐并未結束,臨時加了個特殊環節。也不是什么新鮮事,母親明日有公事,讓小些晚餐自己在外面吃。此類情況出現過許多次了。小些是歡喜的,因為一個人的時候總是自在,可以盡情發呆。

  不過第二天她還是問了許慧要不要一起。

  “啊,可是我已經跟林菱約好了。”

  是啊,她總是和林菱約好了。

  “你看你從來就沒跟我約過。”

  “啊,這,那你要不要一起,不過……要不我去問一下林菱。”

  她總是這樣,語氣呆滯,眼神木訥。

  “可省省吧,我若不問,估計你一輩子也不會主動找我。”

  “啊,這……”

  小些輕挑了下眉,嘴角的笑意早在許慧開口時就褪了,消失了,走了,丟了。丟了魂,丟了好多好多,好遠,好遠。

  輕輕顫動嘴角,來不及品味的冷笑。她已不再說什么,已無力再說什么,轉身離開了。

  說到面部,小些一直以來對自己的長相十分不自信。僅對眼睛較為滿意,那是深邃,清澈又明亮。即便半部分為內雙,可那雙眸子看起來依舊是大的,后半部分倒雙的十分清晰。這可比那種人們普遍定義的美來得更巧。乍一看有點西式的風味,小些常因此被誤認為混血兒。仔細了瞧,又是那種古風的狐貍眼。眼睛有神。卻有常見血絲。眼尾處顏色較深,正好與潔白的膚色形成對比,顯得更加深邃且神秘。是清晰的遠方,是像永遠明亮,卻抓不住的星辰。

  不似梔子花,沒那么甜,也不能說梅花,沒那么熱。大致,檀香木罷。陳年的香屑,香甜散,余下,回味無窮。

  談起眉毛,小些母親原是兩條細長的柳葉眉,近來卻不知怎的,眉尾掉差不多了。落的如唐代仕女的峨眉,短促的掬在額心。

  小學的眉一點兒都不像母親。與父親一樣,是濃密的劍眉。這在女子中很少見的。

  這雙眼,這對眉合在一起,是最平靜,最躁動,最清冷,最明朗,是陽光,是星辰,是一滴水,是片戈壁,是神秘,是最近。是最遠……

  倒也慶許慧沒接受自己的邀約,又可以獨享一碟清閑。

  放學后,小些走在這條喚做賽靈思的街上。學校遠離鬧市區較遠,來著的大多為哲華的學子或家長。

  倒也物種豐富,品類齊全。是紅火的。

  熱鬧的街。才配稱得上是街。小謝是這樣覺著的。

  喜靜,卻愛逛熱鬧的街,人越多越好……

  去哪家店呢?

  有點兒想吃面,許久沒吃了。可寬面和陽春面如何選擇呢,況且那家店是去過的,小些總是不愿去同一家店吃幾次。一是不想和那店主混個眼熟,二是總想嘗些新的。

  西餐的話其實挺好的,就是有點貴。那兒實在是舒心的呀,環境呀,服務呀什么的,這里的西餐可一點兒不比市里差,種類又多,最近好像還出了新品。嗯,挺好。就是有點貴。

  盡管小些的荷包總是鼓的。每每都是母親向她塞錢而再三推諉。

  也不是不愛錢,錢可是世上最好的東西了,給多少都不嫌多。但她又是極其厭惡這個字眼,極力避免著將這個字從自己唇中吐出。

  真的不要。不要再跟我說這些了,好嗎?我還只是個孩子啊……

  啊……有些東西。愛著,恨著。微微的一聲笑,細小如風撫過枯葉,枯葉與另一片枯葉摩挲。

  小些深深的吸了口氣,有用力將其全部吐出。

  該如何選擇呢?

  真是個令人痛苦的事兒,任何選擇都會讓小些抓狂。

  以往買衣服或是什么別的,雖也會糾結,但可以將其全部買下,這樣總是不會有遺憾的。

  哪怕點心,也大可多買些,吃不完,總還有母親。就想到與母親一起吃茶點,聽昆曲的歡樂時光。

  可是堂食的東西是必須吃盡不能浪費的。小些總是不甘于只點一兩種菜品,她喜歡一切新鮮的,奇異的。她想擁有更多更多,想要一切一切,所有所有的一切。

  小些選擇了四州這家粵菜館。

  這家店是來過的。

  進了店一坐下便覺著后悔,應該去吃法餐的,唉,罷了。都進了點。

  說起來,粵菜本是源于香港,很多人卻只知廣州。或是好笑的將它們混為一談。

  正如這家店,犄角旮旯里都帶著濃濃的港風。店名還明目張膽的帶了個‘州’字,生怕人家看不到似的,里里外外將這字寫了個遍。甚至索性將‘四’字去掉,赤色的刻在桌上。

  這點兒愚蠢倒也可愛,憑著這點,四周在小些心中總是沾了個特殊的位置。

  獨一家是小些常來的。

  她嘲笑自己是個瘋子,想到什么,便一定要找些與其相關的。哪怕一絲一毫,或十萬八千里也不放過。

  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四周是熱鬧的,一個臺階,將小學與其他食客隔開。實有種大隱于市的感覺。

  點了這個又點了那個,好在粵菜總是大碟少菜。點再多,總量也不多。

  點好了菜。總算可以松口氣。

  四州的裝修十分精致,紅與黑糾纏著的墻,拌上琉璃瓦,是魔幻的。柜臺獨一處點了盞檀香,恰解了菜中些許油膩,清與淡相交是不會濃烈的。越清越幽越是回味無窮。來這兒的大多自認有品味,食客們素質較高。故而,生意雖好,卻不會雜亂無章,熱鬧,倒不喧鬧。餐桌是有雕花的大木桌,小些分不清那是桃花心木還是云杉或是什么別的,只覺得細細聞起來有股清香,大約是柜臺上香爐中四散的云氣,小火慢燉,積年間侵了這桌。座椅是西式的沙發,這種中西混搭的裝飾風格如今也不足為奇。微微專注些便可聽到隨機一對陌生人的對話。小些喜歡那樣安靜的坐在那兒,眼睛望向窗外,望向窗外。

  窗外有輛黑色小轎車。看得出,應不大貴,但黑色的車總是漂亮的,與那輛一樣。

  坐上一臺黑色小轎車,從學校到四州。車上的另一人是父親。

  那是一年前,有雪的冬季,南國的雪總是少些,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落在手上,甚至于是地上車上,瞬時間化作了水。所以即便是下雪,也破壞不了江南的小橋流水。再向南會更加溫暖,那兒才算得上真正的四季如春。

  兩年前的那場雪,下得痛快,下地酣暢淋漓。樹成了白的,晨間借著天光是如珍珠般的亮白色,生動,活潑,寒冷中洋溢著熱情。月出東山,則漸漸變得蒼白色,也有幾處霓虹燈下的雪是五彩的,像被脅迫的少女少女,本有清水出芙蓉般的容顏,卻被被裹上脂粉。

  白的樹,白的路,二者融為一體,讓人失了方向,仿佛置身混沌行不得出路,看不見盡頭。

  到了冬季,放學后便見不著夕陽了,天已快黑。

  小些沒有想到出現在校門口的是輛小轎車,轉角處沒有黃包車,是父親,沒有母親。

  “爸。”

  聲音較小,可以聽見,可完全不做理會。

  “走,上車。”

  “爸爸帶你去吃飯。”

  小些又向四周望,沒有母親。只有一片雪,還有一片雪,到處都是白的。仿佛這里只有他們兩個人。還有一輛黑色的車,因為那在白雪中極為顯眼。

  邊開車門邊問道,“我媽媽呢。她知道你來了嗎?”

  不知道是車門開關的聲音,或真沒聽到。那時并未得到答案,也沒再問,畢竟這樣的情況從前也有過。

  很快也便知道答案了。

  十分鐘后,他們來到了四州。雪停了。

  “你點菜”,父親說。

  五分鐘后,菜點好了。

  點了自己從來不吃的竹筍,母親喜歡。

  七分鐘后,父親問:“最近學習怎么樣。”

  小些答:“理科總還是有些難,不過我很喜歡現在學的。”

  八分鐘,菜陸續上了。

  “吃吧。”

  接下來的30分鐘。

  ……

  然后十四分鐘。

  “學校里女孩子不多吧,尤其是你這個專業。”

  “嗯。”

  爸爸的好幾個朋友的女兒都在最近成婚了,那個徐司令的女兒嫁入了個大家族,祖上曾有人在前朝做過正三品呢?徐家現在可是真風光。

  “嗯。”

  父親是開新式銀行的。年輕時一行兩人從上海到廣州。先是開典當鋪,生意漸漸做大了,有了錢裝,后來有了銀行。當年的兩人成了三個,沒多久,另外兩個走了。同一年,銀行有了第二家,第三家……

  父親一輩子都在與錢打交道。雖說開的是新式銀行,卻又深受封建際階層思想的影響。他認為商總是低人一等,如今最大心愿便是女兒能嫁個從政的,如果家中有人在前朝做過官便是再好不過了。所謂前朝早已覆滅,可笑的是,一個覆滅王朝的家奴,與今倒成了個氣派的身份。

  “現在有沒有追你的男孩子呀?趁著早。之后要是你也嫁了個官派人家,出嫁那一天爸爸一定特別開心。定讓你叫的風風光光,婚禮要在廣州辦,中式,不,還是西式,徐家就是西式的。

  “爸。”

  小些打斷了父親的話。

  “還早。”

  小些年紀的確不大,可談婚論嫁也不過分。

  總是對父親說自己還太小,她寧愿自己永遠做個孩子。還沒在父親懷中撒過嬌,流過淚,怎會舍得長大。即便這一輩子不可能,假若做個孩子,還可以幻想,一旦被打上成人的烙印,那便是幻想也要破滅了。

  小些聽到了雪聲,但雪已停,是有人踏雪而行吧,且急促。

  “小些!”

  這個急促,充滿怒氣的聲音。即便隔著屏風,隔著長廊。小些一定聽得出。

  打了個寒顫。她知道黑暗又要來了。

  接下來會是一場長談。不過,小些沒有資格發言。不是什么感人的談心,是由被埋在深淵中的誤解,是夸張的,無理的,還有止不住的淚水。

  大雪攔住了母親來時的路。是母親遲到了,但人總是不會主動承認自己的錯誤。找不到孩子的焦急在與孩子相見的那一刻,全部化為憤怒的巖漿,傾盆而下,徹頭徹尾將小些溶蝕。她惱她為什么每次見到父親便忘了母親。她的母親是唯一一個真心待她的人。斥責她嫌貧愛富,在大些便會頭也不回的跟著父親跑了。

  小些生氣,氣的是母親從不讓自己把話說完,從不理解自己。對于那個突如其來的訪客。小些從未有過那般無聊的想法。她恨母親養了自己十幾年,自己原本就是母親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啊。像掌舵和他的帆,平日里相依為命,他們是對方的寶兒。可風一來,帆便固執的什么話都聽不下去,任憑舵手再三撫慰,依舊疾跑亂舞,從不肯回頭看哪怕一眼。剁手被打在甲板上,腦中是他們的往惜。多么的歡樂。如今已話可說,只能最后一次滿足他的愿望,隨巨浪,沉入深淵。

  即便心中千萬不滿,也無法說什么。因為她知道母親部分苦難的過去,是痛苦到失言,無法說了。她們如今看似體面的生活,大多源于母親所經營的一家糕點坊和還算得上充足的積蓄。余的,有的知道,有的不知。

  沒錯。做生意總是更有錢賺的。可這年頭生意并不好做,大事兒有小事兒更多。何況對一個女人,一個沒有男人的女人,一個沒有男人。還帶著個孩子的女人。

  一個沒有男人帶著個孩子,孩子還是個正青春少女的可憐女人。

  是,所謂男人從未缺席,可那些亂七八糟的算什么,除了給我添堵。也沒見著給母親帶來什么快樂。每次辦完所謂公事兒,回家后總是一身倦態,倒頭就睡了。也許女人到了這個年紀,真的難以遇到什么真心的。大多是以名利為戰利品的交鋒。

  可笑的是,小些什么都知道,母親卻對小些所知道的一無所知。

  這樣也好。下些從未揭穿,并想最好一輩子都不要揭穿。母親最好一輩子都瞞著自己。

  你所見到的火山從來不是第一次爆發,也不會是最后一次。無眠的夜過后會有兩三天的冷戰,然后又可以見到校門前,夕陽下,黃包車里。那對幸福和諧的母女。

  從回憶中走出,小些覺著有些疲憊,又有些輕松,看著遠處木匣子里的大鐘,不過七分鐘,回憶中的人卻仿佛經歷了好多好多年。

  她看見窗外那輛黑色的小轎車車門開了,從中走出一個瘦瘦高高的少年,身著華大學制服,深沉的中山裝在他身上,可淋漓盡致的展現那股文人氣質,有趣的是,又一點不失陽光與朝氣。

  他進入了四州,上了樓,從小些身旁經過,這才發現那股書香氣是源于高高鼻梁上的眼鏡,而鏡片卻擋不住那雙充滿活力的眼睛,加上燦爛的笑,是一種發自內心的與生俱來的陽光與歡樂啊,小些相信,論誰見著他都是會有好心情的。

  他走起路來倒像個老派的先生,有些奇怪,怎么說呢,有幾步似是要來個平地摔。

  菜早就上了,這頓晚餐小些吃的十分輕松愉快。

  那個可愛的男孩子,就坐在不遠處,小些剛好可以聽見他的聲音,在與朋友的談話中,他總是風趣的,雖說偷聽應悄悄進行,好不讓別人發現,小謝卻幾次沒忍住地笑了出來。

  幾天后是春分,哲華的清晨里,小些又逢著了他。他在先生的帶領下走上講臺,步態的確像個老先生,尤其是背影。只是沒有初次見面時顯得那么奇怪了。沉著自如的來了個令人聽后身心愉快,幽默不失禮數的自我介紹,恰與這美好的清晨相稱,哲華的校園中,多樹多山多水,有花,有木,有鳥,有書,清晨自藍溪吹來的風,掠過帶晨露的花,融入些香,撲到臉上,總是清新干凈,他也是。

  何平,真是個好聽的名字。小些猜的沒錯,他是學文的,專攻哲學歷史。許是那些學文的實在太閑,未免發霉無知的來了這旁聽。

  對于學文的男生,也許學理的女孩子總是神秘的。對于。寫理的女孩子學文的男生總是奇怪,也可以說是獨特的。

  順理成章兩人走得越來越近。

  但在小謝看來他們可以說笑,但不是朋友。更別談戀人。只是普通的與他人一樣,作為各自平淡生活的調劑,陌生的熟人。

  也不是沒想過自己是否已愛上了他,不過那約莫是不可能的。小些總是很容易對男孩子產生好感。卻又將每一份情感看得很重要。她將其解釋為異性相吸和年輕人激素的旺盛分泌。

  愛呢?小些不知道這輩子能不能好好愛上一個人。

  她承認自己是個多情的,并將其解釋為遺傳,故而愿意在某種程度上理解他的父親母親,可笑的是多情公子小些從來是個光桿司令。

  是的,我們不是朋友。我從未有過朋友,過去沒有現在將來更不會如此輕易的有了這樣好一個人做朋友。

  她只當是濫情的毛病又犯了,怎樣舒心便怎樣來吧。沒甚在意,也沒去刻意壓抑什么

  夏日,蚊子從來不會缺席。小些尤其招蚊子喜愛。一次課上,潔白的手臂被叮了四五個包。起初是紅的,沒過一會兒。成了白的,一個個像花苞伏在手臂上,清晰可見。

  聽母親說,蚊子最喜歡叮那些血甜的孩子。如果連血都是甜的,那人也一定是可愛的吧。

  小些沒有涂上任何藥膏,因為她從不喜歡隨身帶這些東西。班上是有同學有的。大概是懶得借吧。

  只叫那纖細潔白的手臂慵懶的搭在桌上。一個個花苞,暴露在夏日的荷香里。

  又有只蚊子嗡嗡的在小協耳旁叨擾。小些看向那只蚊子。

  “你別在這飛了,好不好?”

  “我們商量下。好嗎?”

  此內類傻話倒也不是頭次說,小些時常自言自語或是對著花啊草啊鳥啊蟲啊什么的說話。只是從來發生在一個人的時候。

  這次她知道身旁除了蚊子還有別的。

  生活總是會像小些預料的那樣行著。

  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悄悄的說:“不好。”“我就是不走。”

  轉過身表情是驚訝,無措。

  惶恐急切的說著“你什么都沒聽到,什么都沒看到。”

  次日。小些桌上多了瓶清涼膏。身旁少了些蚊子,多了股淡淡的艾草香。這是預料之外的。

  一個從未有過的,淺淺的笑。

  小些遠遠的看到許慧也被叮了。她真的不想讓任何人觸及那盒小藥膏。也許從來都是小些給予別人。頭次收到來自他人的關懷。即使是一盒小藥膏,卻是神圣的。

  終究與往常一樣。毫不猶豫,拿著那盒子。向許慧走去,裝上標準的笑。

  與小些而言,同學之中,她唯一以真心以待的只有許慧。她們還做小娃娃在私塾里念書時,便相互為伴。那時她們說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十歲分別,十八歲又重逢。在入學名單上見到許慧這個名字時小些是如此激動,就像擱淺的魚看到奔來的潮。

  可七年時間許慧與小謝再不是永遠相鄰而坐的彼此,這其間多了許多如林菱之類可憎的人。

  悲哀呀。對于她們,小些心中涕零,眼卻只能笑著。

  許慧一向如此癡傻,她從來不懂小些的心思。而小些又是如此敏感,將所有細節放大。為了讓自己痛苦。

  秋分后的某一天。小些笑著招招手對許慧說“過來陪我說會兒話。真是無聊。你呀,大忙人。總是約不到,現在。應是有時間了吧?快過來。”

  許慧來了。

  林菱也來了。

  并不意外,她早已料想。但心好痛,好痛。夾雜沉積的情緒,于沉默中爆發。

  壓倒駱駝的倒數第三根稻草是在這個悶熱的秋日午后落下。

  小學第一次見到了何平的父母,他們都是醫生,年輕時留過洋,何平其實是在英國出生的,也難怪他總有種不同于常人的幽默。這是一個完全的新式家庭,一個幸福的家庭。

  檀香醫院義務組織來哲華為學生們體檢。小些有幸親眼目睹了這份只屬于他的歡樂。

  原來他們一家都是有著那充滿活力的雙眼和陽光燦爛的笑容啊。

  丈夫為妻子擦汗妻子靦腆地笑著。他們應是與母親一般年紀,眼里卻有著母親從未有過或早已消失的光。

  因愛而幸福的光,午三四點的暖陽。

  何平走過去,以西式的動作拍了拍父親。這位男士高高的揚起手輕輕地落下,一邊說著臭小子。一旁的女士無奈的搖搖頭。著兒子的背,說:“我們的兒子長大了,可調皮的性子怎么還是與小時一樣定是你傳染給她的?是的,都怪你。”

  風吹過那兒時是和煦的,吹到小些身上。卻化作冰刺,一根一根,扎進肌膚。

  小些,想起了自己的父親。

  七個月沒見到他了。

  她恨自己為什么在外人面前從來是談吐自如在父親面前卻像個剛學會吐字的嬰兒。話是永遠也說不清。她多想有一天自己也能和父親這般對話,多想,多想。哪怕只有一天。

  他們才是這世上最最熟悉的陌生人。

  熟悉融于血中,陌生刻入骨里。

  每每想起父親總是那么悲傷,又那么抓狂。那么不知所措。

  終于沉默中爆發了。

  小些問許慧,“你在班上跟誰玩的比較好啊。”

  語氣還是輕的。不過沒有了,那格式化的笑。也許這便是最激烈的爆發

  許慧列舉了幾個。

  那你是跟寧寧玩的最要好嗎?

  嗯,沒錯。其實我沒什么朋友。不過放學時跟她順路,就比較熟。

  “嗯……”

  沉默。“你知道嗎,曾今有一個女孩,我一直以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覺著是彼此的唯一,最終,只是我覺著。”

  沉默。

  沉默。

  是只屬于小些的沉默。

  不要忘了那邊是許慧和林菱,是兩個人。

  一個強擠出的笑作結語。只身走到窗邊。

  “還好嗎?”

  眼神像被獵人捕住的鹿,那眼睛向何平望了一眼,立即收回小些真的厭惡這樣的自己,即使心情確已陷入低谷,任不忘借機展現自己的可憐,當他再次問起怎么樣?還好嗎?小些終還是笑了,那標志性的笑,露出八顆潔白的牙。眼睛大大的,似有穿透一切的力量。其中有一切,可愛自信,美麗清新,笑出一個全然相反的小些。

  可這讓她疲倦。連嘴角彎曲的弧度也未曾有絲毫改變。她明明是極度痛苦的,那臉上的肌肉卻從不聽話,就像長生不老的人。當你能做的只有活著活著,不停的活著,就像笑著笑著不停地笑著,只是笑著。好累好累。

  越想越悲傷。越想越是笑得停不下來。

  “沒事呀。”

  小心討厭自己那些無處不在的小心思,她多想只做一個單純像善良的人,不過大概是因為自襁褓中便開始的教導,這些早已深埋在骨里。

  母親曾因過于簡單善良受了好多好多傷,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再經歷這般痛苦。

  于是不辭辛苦時刻叮囑女兒這人世間的污濁,人心的邪惡。她說,除了媽媽,不會再有人真心對你好。你要學著聰明,不要輕易相信別人。

  十幾年的付出總有回報,小些一點一點,變得談吐自如得體。與他人對話時總是反應迅速,會帶著幾十分幽默,又不失穩重。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每個眼神都能被小些抓住,經過快速精確地計算,給予完美的答復。有些東西卻怎么也學不會,怎么也改不了的,就像母親事實上還是那個善良單純的女人。

  可憐啊!哪怕一絲絲好意,小些總會抓住不放,將他人的好意擴大又擴大。是如此沒有安全感,如此渴望有人能對她好些。一個微笑,一句謝謝是可以開心很久很久。如果有一句“你好”、“再見”,那簡直是上天的恩賜。同樣的,如果只是“嗯”“哦”也會想很久很久,這個人是不是很討厭我,我是不是做錯了什么……

  每日微笑著的她,是痛苦。

  與生俱來的善良使她總是傾盡一切對別人好。許是太懂得痛,她希望每個人都好。即便是自己不喜歡的,卻也忍不住去提供無償的幫助。同學們的閑談,小些總是沒有入場券。她會在一,旁一邊看書一邊仔細地聽著。當有人說想喝牛奶,次日便會有一杯牛奶放在他桌上。眾人正疑惑著,小些走過去,“放心好了,有毒的。”眾人笑了,有人的荷包丟了,正向她的好友抱怨,這時小學會說∶“我借你。”那人定是不好意思要的,畢竟借錢這種事兒還是找熟人比較方便。但小些總是如此熱情,說著﹕“不急著還,最好你這一輩子都別還了,這樣你就欠了我一輩子人情,我就可以占你一輩子便宜。”眾人又笑了。

  小些一向不喜歡在手中拿著吃食,她認為那是不優雅的。但在陪許慧去看她喜歡的男孩子時,小些總是主動接過她手中的零食。讓她一身輕松的去。總是癡傻著的許慧在這件事上卻略顯精明,不論怎么問,總是不告訴小些自己喜歡的人是誰。小些只當那是少女的情竇初開,沒甚注意。

  那句“還好嗎”是如此讓小些感動,心已經在流淚。

  不知是何時,何平拿出了一支毛筆,畢竟這東西已不再時髦,但小些從來是愛的。他總是如此出其不意――將毛筆拿在手上,抬起手臂,將筆的放在嘴邊,一副吹豎笛的姿態,“你看,我是吹號手和平。”

  淺淺的笑中,一口氣被深深的吐了出來。“好了,我沒事兒。”

  何平擺出思考的架勢,將手捏住下巴,約莫二三十秒,一手做拳,一手做掌,一拍即合“好吧,告訴你個秘密。”

  學校東行二三里有間園子,那是荒廢了沒多久。也許前主人是個官家小姐,成婚前一天卻跟著個窮書生跑了,哎呀,不管那些了。東側有一口天然的噴泉,里面還有金魚呢。泉畔有枝梅,沒錯,是一‘枝’梅。不知道誰從哪兒折來的一枝就這樣插在土里。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旁邊有椅子,椅子是檀木做的,這個天氣去十分涼爽。但冬季是好看的。那是一個能讓我放松的好地方,你可以試試看。

  小些此刻慶幸著自己是幸福的,能認識這樣好的一個人。

  秋已深,東將至。一天許慧告訴小些自己有喜歡的人了,小些真心的為她高興。初秋的那場爆發,小些早將其深埋心底。許慧是一如既往呆傻的。從始至終沒有絲毫察覺。她還是總在與小些說話時叫上林菱,和林菱說話時不會叫上小謝。許是習慣了,許是因為一口噴泉,一把檀木椅。

  許慧仍沒親口說出那個男孩子的名字。

  一天,下雨,有雷。雨打在黃包車上。在小些耳邊,似乎聽到路邊有學生在閑聊,話語中出現了許慧,有何平。

  有雨聲,有雷聲,淅淅瀝瀝,又是轟轟隆隆。為什么秋天都來了還會下這么大的雨。

  小些也不知道聽清了沒有,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聽到了什么。心中好慌,好亂,雨打地路都彎了,樹折了,屋頂化了,流下來包住了窗。頭靠在車棚的架子上。那些灰的,白的,灰的一一劃過。其色慘淡,煙霏云斂;其容清明,天高日晶;其氣栗冽,砭人肌骨;其意蕭條,山川寂寥。小些覺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么,像個罪大惡極的犯人。她做好了一切準備,一切放棄,出逃。她發誓,要最后去一次那座花園。

  一定,最后一次。

  好在第二天便晴了,小些收到了許慧婚禮的請帖,新郎的名字叫周行。家里是開茶館的。闔家是老實人,正與許慧相配。

  天晴了,可暴雨后的人總是困乏的。許慧的婚禮上小些收到了新娘的手捧花。也許它真的有魔力吧,那晚有人向小些求婚了。

  何平對小溪說﹕“我們也像他們那樣。永遠在一起吧。”

  我已向父母稟明,不出意外,他們明日便會去提親。

  沉默。

  小些只覺著近日發生的事太多,太亂,好累好累。

  想起當初與父親的談話。想起父親的愿望。即使小些情愿一生不嫁,為了能讓父親高看自己一眼,什么也都也值了。嫁入一個從醫的新式中產階級家庭。大概率是無法得到父親的贊許。

  又想到那個美好的家庭,那一對如春風般作伴著的夫妻。還有如暖陽下的棉花般的男孩。我是塊斷了的玻璃,不愿用自己鋒利的角劃傷那美麗的鏡。

  “好了,別開玩笑了。”

  “你不會真的愛我的。”

  “你所謂愛上的也許不過是一只蚊子,一個假笑或是什么別的,總之不會是我。一時的新鮮很容易。就像喜歡一個人很容易,愛卻太難。“”

  那夜下了入冬后第一場雪。雪畫出一雙精致的皮靴印,一個背影在一雙眼中遠去。

  雪中一切是純凈的,清明的,帶走了雨后的霉氣,空氣變得輕。又是一個一豐雪的年啊……

  次日晨起撩開窗紗,,窗外已是白色的天和地。打開窗,讓風拌著雪,拍在臉上,冰冰涼涼的好舒服。她看見遠處藍溪竟生了些浮冰,好像有小精靈,架著冰舟,許是來自雪國的信使誤闖了人間,真是可愛。鳥兒落在枝頭,抖下幾層雪,雪有拍在樹下的小狗身上,驚醒了夢,好像催促他去追那小精靈。

  小些你好,此刻正有一個可憐人站在門外,不,不是此刻,他已在此困了一夜,他將自己困在那里,這不,現在你看到的約莫是個雪人吧。如果這能讓你心情好些,愿天天做個雪人。當藍溪開始結冰,我便開始寫這封信,讓它代替雪人去看看你。

  你說我的情感是虛假的,我鄭重告訴你,它比這世上所有的水加起來還要沉。

  你總認為是你先撥的弦,是的,但絕不是在你認為的時候。那之前的好久好久,我眼中便有了你,有了那夕陽下,可愛的手和那雙精致的皮鞋。我幻想著該是怎樣可愛的姑娘。一天我終于見到了。那日下雪,天就要黑了,她沒有坐上黃包車,卻是輛黑色的小轎車,下著雪,卻搖下了窗。這也讓我終于得見她的容顏,可惜的是還未來得及看清,她便隨著輛黑色轎車一同飛走了,黑夜中我只記住了一雙眼,美麗且神秘。似乎還有悲傷,于是我以你的悲傷而悲傷。

  時間過的很快,也許我就要將你忘記。只當做一顆永遠只能仰望的星星。但我是那么幸運,是上天讓我又遇到了你。我可愛的小星星,我是激動的,緊張的,我算好我的每一步,每一次呼吸,每一言每一語,只為從你身旁經過。

  于是我不自覺開始打探你的消息,不自覺報了與我主修學科毫不相干的理學。但如今我已發覺文與理并非隔著銀河,他們相溶于彼此。只不過很多時候科學勝過文學,就像你總勝過我。

  終于,我可以近距離看到那雙神秘的眼睛,此刻她是常是笑著的,我以你的快樂而快樂。

  后來我發現,那并不是真正的歡愉。竟希望你悲傷,幻想也許有一天你可以在我懷里撒嬌哭泣。

  不自覺,我已愛你。

  我愛你,但你不必在意。

  因為我向你保證,未來的每一天,我會將這三個字說一次又一次。為了不讓你膩煩,我會換著花樣,無論是送你花呀,邀你跳舞啊,為你做飯啊,我發誓,每個動作每個呼吸都逃不出我愛你。

  但我還是請你費些神,將這封出自一個可憐人之手的信略略看著,他祈求你能給他次機會。又是一個寒冬,今天,他想帶你去看南國的雪景,看那枝泉畔的小花。

  不知什么時候小些的心好像成了暖的,看向窗外的黑色小轎車和車旁的人,他揮手。

  許是一道多選漸漸成了單選,容易了許多。

  大門開了。小些奔向他的那一刻,何平是如此快樂,如此幸福。

  下一秒,

  是失落,擔憂……

  小些的母親病了,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將小些安全快速送達醫院。

  十年多的操勞,光鮮外表下早已是殘破的軀體。母親終還是倒下了。

  車門開了,留下四個字“我自己走。”

  看到躺在床上昏睡過去的母親,那一刻,小些原諒了,忘卻了與母親的一切不快。她感到人的渺小,盡管從來都明白。如今,是親身感受了。

  經過一日的搶救,母親的病情總算穩定了。只不過沒人告訴小些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在百般詢問下,醫生草草扔下一句﹕“看今晚了。”

  發了電報,可他終還是沒來。即使這樣,小些仍無法淋漓盡致的恨他。有那么一秒,她討厭這樣的自己,下一秒已沒有力氣去想。慢慢的,小寫的所有情感中,這一份似乎成了最無關緊要的。關心的只是母親還能陪自己多久。

  我還有好多好多話沒有對您說,多陪陪我吧。含著淚,是咸的。用幾乎祈求的語氣默念著,默念著。

  有光從窗外拍到母親身上,這才想起樓下還有人。撕下張紙片,附上兩個字“都好”,讓護士送下去。

  幾分鐘后再看窗外,黑色的車慢慢遠了。

  紙條又回到了小些掌中,上面多了三個字“我等你”。

  原來世上還有比我愛你更令人安心的三個字。

  次日晨。風撩開窗紗,陽光便借此流入房里,流到母親身旁,拂過母親的臉。那是暖和且溫柔。

  次日晨,母親睜開了眼。

  次日晨,母親笑了。

  小些也醒了。

  覺著母親的唇似乎多了幾分血色,像前朝的降唇妝。

  小些含著不知是昨夜還是今晨的淚,微微笑了。

  母親紅潤的唇和溫暖的眼說﹕“昨夜我做了個夢。”

  她望著小些,好像是對她講,又像像自言自語。

  那是個好笑的夢,來的毫無里頭。

  我夢到了你張伯伯和陳阿姨。

  我們到外灘玩兒,夜里人許多,本與你陳阿姨張伯伯一起走的,卻被沖散了,剩我一人。

  我還夢到了……

  夢到了你爸爸。

  他在人群中向我招手,扯著嗓子喊﹕“這兒,在這兒!”

  就像從前那樣。

消格的昕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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