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摸我干嘛
李牧打了盆水,洗了把臉,擦了遍身子。
身上舊傷未愈,又多出了十道淺淺的紅印,像被蚊子叮了一口。
痛,并不是很痛。
或是刑法堂今晚少加了根雞腿,又或是不想見他這個可憐的人兒,揮了十鞭,草草了事,讓他滾蛋。
李牧覺得是他練出了氣感的緣故。
脫掉厚厚棉衣,躺在床上,蓋上被子,李牧一幀幀回顧今天發(fā)生的一切。
每個人的神情變化,運送石料的數(shù)量,來回趟數(shù),每一趟之間的距離,所排的位置。
可惜的是原主并沒有認真觀察過,無法與之做對比。李牧也只能將今天的一切作為一個數(shù)據(jù)存儲。
現(xiàn)在唯一能確定的是殺原主的其中一人是王大壯。
另一個人可能是其他六人中的一人,也有可能是監(jiān)官或刑法堂或食堂里的人。
監(jiān)官今天的表現(xiàn)并沒有任何可疑,早上點卯沒有驚詫,每次記錄石料,眼神中也未曾流露出一絲不自然,最后收工時震驚他運送十一塊石料也合情合理。
李牧排除監(jiān)官。
不是監(jiān)官,刑法堂也不怎么可能。
王大壯每天都能完成任務,記憶中就沒有去過刑法堂,刑法堂的人也從未主動出現(xiàn)過,他們之間沒有任何接觸。
與一個陌生人合作殺人,露出的破綻太多,不合理也不可取。
至于食堂。
食堂只有三個員工,一人負責購買食材,一人負責燒火煮飯,還有一人負責打飯與洗碗工作。
購買食材,燒火煮飯,基本沒有露面,與刑法堂概念一樣,排除。
那么食堂就只剩下負責打飯的那名洗碗工了。
洗碗工與每個人都有接觸,也了解每個人的性格,如果上面派他來殺他,一切都合情合理。
唯獨不合理的是今天洗碗工見著他時并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異樣,反而嬉笑讓他多吃點,那樣就能長出肌肉,多運送點石料,少挨鞭子。
“還是六人中的一人可能性最大。”
李牧認真分析一遍,重心放在了六人身上,同時,他也從昨天謀殺案與今天的平靜看出了點東西。
采石場看似做苦役的地方,實際上任受大乾律法保護,或許更為嚴厲。
昨晚謀殺原主,可能將其嫁禍在原主勞苦成疾,得知父親被斬殺,悲傷過度,氣結而死。
今天原主沒死,他們一時間慌了神,不敢過多做作。
不過李牧也知道,今天沒讓他發(fā)生意外,并不代表今夜安全,明天不會發(fā)生意外。
雪亮厚重的斬馬刀高舉,李牧一刻也不敢放松。
咚~~
悠揚的鐘聲敲響,戌時已到。
這鐘聲來自于采石場山頂,每次敲響的次數(shù)均不等,現(xiàn)在足足敲響了十一下。
意味著戌時已到。
戌時已到,所有草廬必須熄燈睡覺。
李牧所處的是西區(qū)三號甬道。
負責從甬道盡頭運出石料,甬道盡頭那道漆黑的洞口里面是真正開采石料的工匠。
那些工匠似乎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李牧也從未見人送食物進去。
或許他們的工作與他們恰好相反,運送食物也在晚上。
李牧收回心思,靜靜的躺在床上,放松身體,試圖躺著修煉。
摒除雜念,摒除那“來嘛,來嘛”誘人的聲音,李牧漸入佳境,身體化為寶鐘,來到了渾濁的世界。
數(shù)十個緩慢有序呼吸,渾濁中飄出了一根雪白的氣絲,如靈蛇般鉆入了寶鐘。
“躺著也能修煉?”
李牧略有驚喜,草廬的門在這刻也被緩緩地推開了。一道皎潔的月光灑落進來,不大的草廬明亮了許多。
草廬的門也就是草簾,只是用來遮羞擋風用的,并沒有實際性作用。
這里四面環(huán)山,并沒有大風,厚厚的草簾足夠。這也是昨晚原主被殺之前沒有任何察覺的重要原因之一。
“戌時剛過一刻,就迫不及待來殺我了?”
李牧整顆心臟都要飛出來了,渾身肌肉繃緊,喉嚨挪動,拼命想嘶吼喊叫,逃離此地,不過他沒有任由身子這樣下去。
快速運轉(zhuǎn)氣感,壓制狂暴的心跳,舒緩僵硬的肌肉,盡可能裝出一副熟睡的樣子。
透過細微的腳步聲,模糊微弱的光芒,他感受到了那道人影緩緩走來,離床不過一尺。
“不行,還沒有確鑿證據(jù),我得等。”
眼皮在氣感控制下,保持著微閉狀態(tài),眼珠子在眼皮下不敢轉(zhuǎn)動,看上去如同睡熟。
那道身影已經(jīng)到了床邊,一只手掌緩緩地壓了下來。
李牧感受到了手掌壓來時帶來的淡淡溫熱,他甚至能感受到下一刻就會捂著他的嘴鼻,讓他窒而死。
李牧雙腳一直保持著半彎曲狀,隨時準備用力一蹬,將之前準備的尿壺蹬下床去。
陶瓷尿壺一旦落地,勢必會引起清脆的碰撞聲,左右兩邊草廬里的壯漢也必會察覺,那道身影也必會分心。
他也會趁這個空擋,回應那道身影致命的一擊,快速發(fā)出叫喊聲。
這樣一來,證據(jù)確鑿,他也得救了。
近了,近了。
手掌已經(jīng)觸碰到了他額頭上絨毛。
“嗯?”
“他摸我干嘛?”
“不是來殺我嗎?”
“怎么回事?”
“我是該醒來呢?還是該讓他繼續(xù)撫摸?”
閉著眼,緩緩呼吸,保持睡熟模樣的李牧一時間懵了,這與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樣。
“醒醒,醒醒。”
溫熱的手掌輕輕搖了搖李牧的頭,耳邊也響起了輕細的聲音。
聲音特別的輕細,還有一道細微的氣流吹向臉頰。
“嗯。”
李牧慵懶的嗯了一聲,臉上還掛著一絲不情愿。
這是原主侍女叫原主起床,原主的一般表現(xiàn)形式。
這個時候,往往會傳來李道遠嚴厲的聲音,侍女則是紅著臉求情,述說昨晚公子沒有睡好。
這可并非李牧設計醒來的方式。
李牧撐開眼,目光掃了一眼那道身影,頓時身子猛地顫抖,嘴角抽搐,一臉驚慌。
“噓。”
那道身影做了一個禁聲動作,示意李牧不要慌張。
李牧瞪大眼瞳,盯著那道身影。
那道身影并不粗獷,也不魁梧,與他一般無二,甚至還要羸弱一些,臉蛋很小,布滿了紅黑點點,清亮的眼瞳,眉毛卻十分粗糙。
跟女子似的,那粗糙的眉毛與細密的胡須又實實在在告訴李牧,這是一個男子。
李牧放松下來,小心翼翼問道:“你是誰?”
“你沒必要知道我是誰,我問什么,你只需要回答什么就行。”
粗眉小男人聲音很輕,語氣十分堅定。
李牧眨了眨眼,示意他聽懂了。
“你最后一次見著王大壯是什么時候?”
粗眉小男人嚴肅而認真問道。
嚴肅而認真的樣子,看上去顯得十分文靜。
李牧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有接觸女人的緣故,總覺得這個粗眉小男人很不男人。
突然,李牧意識到了什么。
目光緊緊地盯著粗眉小男人。
粗眉小男人也微微一愣,快速避開眼神,冷輕冷輕道:“回答我。”
“申時三刻,我拉著板車平坦甬道上坡轉(zhuǎn)角處,見著王大壯拉著石料出來。”
李牧盯著粗眉小男人,回答道。
“嗯,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
粗眉小男人記好記錄,看了一眼李牧,轉(zhuǎn)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