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的手抓著小言的手臂，能感覺到他的另一條手臂從自己的身后環過，虛扶著她，實在貪戀這一刻的溫暖，哪怕再多一刻，多一刻也好，可是她還是松開了手，抬頭的時候又一切如常。

　　“大人不必言謝，這是我的職責”

　　“你……”

　　他想問你怎么了，又或許想問些別的，可是說出口的卻是

　　“你的傷可還好”

　　“已經沒什么大礙了，明日我們就可以出發了，這里雖然追兵無法進來，卻還是有許多未知的危險，呆的越久情況就越糟糕”

　　“好”

　　他沒再說什么，只是在月把水壺裝滿的時候，去摘了許多能吃的野果。

　　沉默，是無盡的沉默，月是自小嚴格的訓練，于大人卻是不知道說什么，他看得出，月對他，不僅僅像她自己說的而已，她望著自己的眼神，在京都的時候許多懷春的少女也是那樣看著他的，可是他都只當作沒看見。

　　可是每次看向月又或是她看向自己的時候，心臟總是砰砰的跳個不停，兩個人偶爾對視，都像是被小火苗燙到了一樣，迅速移開眼。

　　月卻很享受這種氣氛，她拉著于大人的衣袖，這片樹林危機四伏，每一次，她都是獨自一人在野獸中廝殺，皮肉撕裂，鮮血吸引來更多的毒蟲野獸，每一次她都遍體鱗傷，身邊唯一的聲音是野獸的哀號。

　　而此刻，她攥著于則言的袖子，盡管他們的處境并沒有好上半分，甚至身后還有數不盡的追兵，可是她卻無比的安心，即便有那么多未知的危險，卻好像什么也不必怕。

　　他們已近趕了三天的路，一連三日，并沒有多說幾句話，然而他們兩個人都感覺的到，彼此之間更親近了，這種感覺使得月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剛剛被大哥哥撿回去，他們兩個人一起討飯，一起去打山雞的日子，那個時候，她以為他們已經像親人一樣，不可分割了。

　　她心里明白，她已經將于大人看作了最重要的人，甚至她每日喚他“大人”，心中卻在喚他“小言”，每每站在小言背后的時候，她都癡癡的看著他，想要多看一眼，再多一眼，她害怕，這樣的日子是偷來的，等到走出這片叢林，回到齊國，他們便再也不會有交集，師父更不會允許他們有交集，所以格外貪戀這樣的時光。

　　這一日，吃了許久的魚的他們，好不容易看到一只兔子，月縱身躍起，落地就抓住了它，但她揚起的刀卻沒有刺在兔子的身上，她看了那兔子許久，它很害怕，她摸了摸它的頭，揉了揉它的耳朵，一松手，它便趕快逃走了。

　　她呆呆地把刀拿在手上，小言怕她傷著自己，大手包裹著她的小手，把匕首拿下來，替她把額上的碎發撥在一邊，柔聲問道

　　“怎么了，小月”

　　“它像小白”

　　“小白是誰”

　　“小白是我小時候養的一只兔子，小時候，師父把它丟給我，我養了它很久，每天夜里我罰跪的時候它都會跑出來尋我，坐在我旁邊，待我罰跪結束，和它一起會去”

　　“后來呢？它出事了？”

　　“后來，它被我殺了，被做成了菜，被我吃下去了”

　　她接著道

　　“那以后，師父又丟給我很多貓啊狗的，我再沒給它們起過名字了”

　　他一切明白了，他是皇室中人，并非不知道皇室是如何培植自己的勢力，他們的做法只會更狠毒，他卻從沒有感覺這樣難過，他捫心自問，他自詡是個君子，可他從來沒有覺得這樣的做法有何不可不妥，直到這樣一個令她心動的人站在他的面前，輕描淡寫的敘述她的過去，他才意識到這是多么狠毒的方法，他們用這種法子將一個個活生生的人，逼成一個工具，一個行尸走肉。

　　匕首被放在了地上，他還是握著她的手，根本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只是緊緊握著她的手，憐惜的看著她，替她整理額邊的碎發，那一定是一段很痛苦的經歷，他能做的只有陪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