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薇有點費勁地說:那你怎么想做產品經理啊,技術學習起來很慢的,這不是很快就能掌握的,我覺得做客戶經理好一點啊,主要是跟客戶打打交道,誰都可以。
桃吉說:那天葉總叫我到他辦公室,跟我說:客戶經理和產品經理都缺人,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想干哪個就干哪個。他的意思是希望我做客戶經理,但是我英語還說不溜,而且你看那些客戶經理,個個都那么能說會道,八面玲瓏的,我這笨笨的,怎么干得了啊,還是技術比較踏實一點。
桃吉有點低落地說:能夠有機會轉來做技術,我特別珍惜的。葉總說讓吳理越帶我,但是售前那些人都不大理我,只讓我自己看。
露薇覺得安慰已無從下口。
那是因為:桃吉,你知道技術上你差了多遠嗎?
在肯尼亞代表處,沒有職位之分,也沒有能力差別,肯辦的世界里只分有臉的和沒臉的兩類。沒臉的,行也不行,有臉的,你不行也要行啊。老葉向來是,輸人輸活但是千萬不能輸了氣。活可以不干,但是不能讓他心里不舒服。
老葉心里感覺舒服是最重要的。
這已經超過了露薇的邏輯范圍之外,因此邏輯世界的露薇想破頭也難以理解。
桃吉走了,周圍空了,露薇坐在那里,沒來由的控制不住地滿臉發熱發燒。葉峻寧愿用一個行政助理,也不會再用我。她有臉,我是沒臉的。我還不如一個念中專的行政助理。
世界上有那么多無形的難堪,威力并不比當面一巴掌差。
露薇和葉峻的關系已經降到了冰點。
晚飯時,毫無意外地,桃吉的事又變成了今日的飯桌上熱議的話題。
一個工程師一邊打菜一邊說:今天她來問我,什么是基站,我的媽,連基站是什么都不知道。
有人在飯桌上好笑地回應他一句:老葉有的要培養了。
桃吉因為獲得了這個機會激動不已,但是過了沒幾天,卻因為檢查發現身體出現問題,盡管無比珍惜和眷戀這個機會,最后還是不得不回國治療去了。
葉峻的運氣真是太壞了。
然而,葉峻的壞運氣卻有一路延伸下去的趨勢。
一天,葉峻去拜訪Safaricom,正好遇見DD的人也在,因為葉峻攻勢太強,Safaricom幾近要被突破,DD負責Safaricom的客戶經理很是焦灼,便派了一個年輕人去跟著葉峻,看看他都干了些什么,見了些什么人。
年輕人亦步亦趨地跟著葉峻,葉峻被弄得很是煩躁,喝令阻止他怒斥他滾。愣頭愣腦的年輕人卻只是繼續一味倔強頑強地跟著,葉峻終于忍不住一拳揮了過去。
DD的人趁機借題發揮,以葉峻打人為由叫來了黑人警察,葉峻被帶走了。
然后,經過特別關照,葉峻被關進了小黑屋。
小黑屋啊,令人聞風喪膽的小黑屋,黑人索賄的時候經常掛在嘴上用來嚇唬中國人的小黑屋,黑暗悶熱蚊子多沒有光線。誰都沒進去過,沒想到葉峻竟然先進去體驗了一把。
熊童打電話給露薇,告訴她這幾天不要去觸了葉峻的霉頭,一邊嘖嘖地說:哇,皮鞋脫掉,領帶腰帶都被沒收,要是我,一定覺得丟臉死了。真是臉都沒地擱了。
露薇替葉峻抱不平:我倒覺得老葉挺man的,DD的真是什么都干的出來,什么手段都使得出來。
DD的手段并不光明,但是有用;葉峻并不理虧,但是他卻吃虧了。
整個華人公司圈子迅速傳遍了。有人暗笑,有人看笑話,有的認為不合適,有的在評判是非細節,議論紛紛。AA的老大被DD的關了進去,兩家中國公司競爭之激烈,黑人警察都用上了。
而葉峻這時候徹底孤單了。
這時候的他,沒有任何人可以求助,也沒有任何人會來幫他。
平時葉峻根本不覺得會有用到那些人的時候,他在這里這么多年了,只有別人來求他,他哪里用得上求別人。誰知道偏有這么不巧,這樣的時候居然就出現了,而且還是栽在他最痛恨,最忌諱的競爭對手DD手上,他也知道對手用的是卑鄙下流的手段,但是他竟無計可施,也無力反擊。
葉峻心里清楚得很:她的助理只是一個高冷的空架子,其實是個毫無主意母雞一樣咯咯咯只會圍著他轉的家庭婦女。
他也不能求助于他的員工,平時他那樣對待他們,這種時候不能讓他們看到他這副模樣。
公司之外,華人圈子里,他沒有任何朋友可以去求助,沒有哪一個,他可以很有把握地打電話給他,人家就會義無反顧地來撈他。
葉峻是徹底的孤獨的。
一個人獨坐在小黑屋的黑暗之中。
不過,傳說中的葉峻在肯尼亞有很強的客戶關系,政府企業的認識的人很多,移民局不是也被買通了嗎?露薇想:葉峻打個電話給個什么人,找找黑人不就解決了嗎?這種事,很簡單的。
AA的人都在等著或許葉峻會找某一個黑人朋友。
但是葉峻的客戶關系沒能夠救他,大約這種時刻被黑人看見更丟臉,也沒有中國人去撈他,葉峻最后是被酣暢放出來的。
酣暢對蛋疼先森的另外兩位說:半夜里醒來,想了想忽然心軟了,就打了個電話把他放了。
這件事卻令肯辦的人卻大跌眼鏡,售后有消息比較靈通知曉此事的工程師感嘆地說:不是都說他關系硬,出了事連自己都撈不出來。
葉峻出來后沒有見任何人,他帶著美惹直接飛去了蒙巴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