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接露薇的是司機姆圖瓦，皮卡搭著露薇經過庫瑪大門，沿著Ngong路一直繼續向西駛去，不斷遠離市區。

　　工程售后剛剛搬去了新的公寓。

　　總統大選的結果并沒有按照官方時間正常公布，時間仿佛靜止了，所有人都在靜靜地等待著。

　　兩天后，選舉結果公布，烏胡魯霓鴉塔塔獲勝，當選為新的總統，以極為微弱的優勢。

　　所有的人仍在安靜地等待著。

　　或許這時才是這次大選最令人緊張的時刻。

　　然而什么也沒有發生。

　　這一次靜悄悄的，什么也沒有發生。

　　政權平穩交接了。

　　三天后，陸續開始有人出門上班，

　　慢慢回復了正常生活。

　　一周后，肯辦一切工作恢復正常。

　　AA為了應對當下虧損的財務困難時期，對海外辦事處的財務政策改成了結算制，替代了之前的預算政策。

　　結算制是指每個經營單位都是一個自負盈虧的虛擬實體。以前向公司申請資金預算重要的是會打報告，把項目描述的如何如何重要，競爭形勢如何如何激烈，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嘛，現在不行了，自己花錢自己買單。一切都要量力而行。

　　肯辦的財務馬上吃緊了，要削減開支，減少不必要的浪費，一切能減的減，能省的要省。

　　肯辦最重大的舉措之一是減省售后的房租支出。庫瑪雖然不及米薩莫，但是地理位置靠近市區，封閉管理，有保安有保姆，還有游泳池，條件還是太好了一點。

　　露薇下了車，發現這是一個普通的居民小區，坐落在一個傾斜的土坡上，四周是一片凌亂原始的灌木林。建筑風格有熟悉的中國商品房的味道，顯然是中國開發商建的，連名字日出都是中國式的意味。樓棟四周環建，中間是一片空蕩蕩的泥沙地面，院子中間有一個水泥池子，以前似乎是個噴泉，現在已經完全枯干破落，一些黑人小孩正在那里爬上爬下地玩耍。

　　露薇住的房子在一樓，窗子有一半在地面以下，一推門就聞到一股潮濕的味道，地面瓷磚不少翻了起來，客廳中間支著一張乒乓球臺，上面放著開著的電腦，已是這個房子里的人的辦公桌，周圍靠墻堆滿了光纖、網線和通信設備。

　　露薇的房間是主臥，帶單獨的衛生間，那里已經住了一個女孩，是AA子公司的工程支持人員。少見的是個女孩子售后。

　　露薇去看其它的房子，那兩套房子更加不堪，完全位于地下，終日不見陽光，空氣里充滿發霉的味道，而且是兩個人住一個房間。

　　只有飯堂的房子在二樓，通風透光，吃飯的時候，售后的兄弟們開玩笑都沒大有精神了：

　　“庫瑪雖然條件也一般，但是那里房子很大，還有花園和泳池，這個，這是什么，這都在地下了，而且這么小。”

　　“破點也不要緊，不要都這樣了，還安排兩個人住一個房間啊。白天那么累，晚上也休息不好。”

　　“工程的快變成豬了。”

　　露薇稍稍整理了一下，打電話給熊童，說她到了，要先去見下葉峻。

　　露薇打了葉峻司機的電話，司機說葉峻在家，直到晚上六點才出門。

　　露薇拿出自己在老家準備好的東西，清島特產的即食鮑魚干，她試過非常得鮮美，所以特地跑去清島漁村買來的。她叫了車，去到米薩莫，已經五點多了，天色將晚，她在薄薄的暮暗里站著，猶豫要不要上去敲門。趙坪從她面前經過，看了看她，什么也沒說。無聲無息走過去。

　　門開了，葉峻走了出來，露薇遲遲疑疑地走過去，說：葉總，我從老家帶了一點清島特產，拿來給您嘗嘗。

　　葉峻說：噢，你拿去給Phenix他們吃吧。

　　說完就上車走了。

　　露薇一個人呆呆站了一會，走去Phenix的房子。

　　Phenix并沒有跟著工程搬去日出，那種房子她是住不得的，工程搬去日出的時候，Phenix搬去了米薩莫。

　　Phenix正在客廳里，看見露薇，疏離驕矜地拒絕說：不用不用，我們都不吃的。

　　露薇注視著她的神態舉動，聽著感受著她言語中正在努力表達出的極度的輕佻淺薄。

　　葉俊和她的管理助理確實是相當般配。十分的相得益彰。

　　是天作之合。

　　露薇壓抑著煩躁說：葉總說叫我拿給你呢。

　　Phenix勉為其難地說：那我留下這一包，其他的你拿回去自己吃吧。

　　熊童打電話問她跟葉峻聊得怎么樣，露薇說：什么也沒說，我給他帶的東西，他讓我給了Phenix。

　　熊童聽起來很煩躁：送禮，拿出手去就絕不要拿回來，人家看見了就無論如何一定要送出去，而且一定要送到他本人手里。

　　露薇苦笑著說：這件事技術性太高了，我真的干不了。

　　日出到Blita遠多了，上班路上就要一個多小時。快到Blita的時候，露薇發現Blita附近正在施工，路面都被挖開，施工標志上顯示是Safaricom的工程，由DD承建。

　　越靠近Blita，標志擺放的越多，到Blita門口的時候，入口兩側擺滿了牌子，DD的LOGO又大又紅艷艷的到處都是隨處可見，完全無法忽視，仿佛在炫耀，又像在挑釁一般。

　　有人在惡狠狠地說：狗娘養的售前那撥人吃的住的那么好，什么單也沒拿到，挖挖管道一點技術含量也沒有，這么大的項目，我們一點兒也沒分著，不知道每天都在干嘛，有什么臉說自己是售前。

　　蒂凡的師傅江應也打電話來問她這個項目的事，說： Safaricom業務大肆擴張，這一次在全國范圍內鋪光纜，一直鋪到與坦桑尼亞和烏干達交界的地方，這種活沒有技術含量，拿過來轉手就是錢，肯尼亞的分包商都驚動了，全都跑去DD那里拿活，DD這下子出大名了。肯辦就沒能分到一點兒嗎？

　　然后又嘆息著說：其他運營商似乎都不景氣，很少有標發出來。幾個月了，蒂凡一個標也沒發，再這樣下去，總監辦就要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