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屏旁邊的草地里,一對黑人正在結婚,應該是教堂里的儀式后的休閑時間,十幾個黑人男女三三兩兩地一起在拍照片,安靜地說話。沒有震天的音樂,沒有喧嘩的人群,沒有夸張的花海裝飾,沒有繽紛的紗帶,非常的自然。露薇那時才發現,原來黑人結婚是穿白色婚紗的。新娘胖胖的身上緊裹著雪白的抹胸婚紗,曲線畢露。
她坐在那里遠遠地看著,總覺得哪里好像不太對。中國人常說穿白色會顯得人皮膚白凈,但是也會顯胖,顯然黑人不是這樣考慮這個問題的。
不多會,大廳里傳來快步的腳步聲,幾個中國人進入大廳,很快陸續更多人進來,不過十幾分鐘,寬敞的大廳里忽然擠滿了中國人,男男女女都是正裝,光鮮亮麗。肯辦的人也在其中,還有致瑤小小的身影。各大企業的人忙碌認真地互相招呼著,雜沓奔走,大廳里瞬時變得人聲鼎沸。正在結婚的黑人也被驚動了,幾個人抬起頭吃驚地向大堂看過來。
露薇知道尚未然是個Big Guy,但是她并沒有親眼看過如此盛大隆重的場面,這還僅僅只是飯后送回。一個各大企業都對他趨之若鶩的人,一個眾星捧月如被供奉神佛般的人,而她,一個普通如斯的人,為了自己的一份謀生糊口的普通工作,她跑來求了一個什么樣的人啊?
“我這究竟是求到了一個什么樣的人面前啊。”
大廳里已經一片混亂,到處都是人影。從他們那里已經看不到大廳里發生了什么了,熊童戴上墨鏡說:我去看看。
露薇遠遠地看到熊童穿行在人群里,帶著墨鏡,瀟灑自如。那時的熊童在肯尼亞沒有什么名氣,沒有人認識他,沒有人注意他,他也不用跟任何人打招呼。他一臉認真地在奔忙,像是也在參加接待的人。
過了一陣熊童回來說:可以了,他剛上去了。
露薇怕遇到其他人,又等了一會,說:我去了。
穿過樹屏,從草地那里繞到酒店另一邊上去,望過去過道里已經沒有人了。
露薇走到門前,停頓了一下,去敲門:尚總,我是露薇。
一會門開了,但是只開了一小半,從一閃而過的門縫里,露薇看到尚未然身上披著條白色的被子。一只手伸了出來說:你的事我跟葉峻說了一句哈。
露薇接過手機,順便趕緊把自己準備的禮物放到那只手里,說:尚總,真的很謝謝你。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那只手忽然緊張起來,拼命地往外推,說著“不要不要”。
露薇怕他拒絕,使勁地往里塞,緊張地說:只是我的一點小小的心意。
可能尚未然也感到了露薇手上傳來的堅決,他在里面問:什么,什么東西?
露薇很緊張地說:很小很小的。。。。。
里面的人有點急躁了:什么東西直接說。
露薇腦子忽然清楚了,趕緊說:領帶,一條領帶。
那只手上的張力一下子消失了,尚未然仿佛輕輕地哦了一聲,露薇又把裝領帶的紙袋放好進那只手里,那只手拿住紙袋,收了回去。
尚未然隔著門說:好了哈。
露薇吐了一口氣,到樓下找到熊童,熊童問:怎么樣?
露薇說:他說他跟葉峻說了一句。
熊童說:說了就行了,他們是什么人,都懂的。東西給他了嗎?
露薇說:嗯,但是去晚了一點,他已經開始休息了。
熊童說:真不容易,一天到晚的飯局,應酬,喝酒,只能抽空趕緊睡一會兒。
露薇說:看著前呼后擁的,好不威風,呼風喚雨,高高在上,要什么有什么,但這真不是什么享受。見各種不同的人,說各種不同的話,打各種不同的交道。完全是個體力活兒。我肯定不行,我肯定是干不了的。
大堂里的人零零散散,空氣顯然放松下來,有的人已經往外走了,一會大堂空了大半,熊童說:我們也走吧。
回到熊童家,露薇一時有些放空。熊童對露薇說:這件事,還差最后一步。你還是要再去找一下葉峻,你這是找人壓他了。你得去被他罵一頓,無論他怎么罵你都不要出聲,無論罵得怎么狠。他氣發完了就過去了,就沒事了。聽到了嗎?
回到Blita辦公室,辦公室里一切似乎沒有變化,沒有人理她,也沒有人來問她或者安慰她,或者說點什么跟她有關的消息。但是徐暗也沒有再來趕她,仿佛他說過的事虎頭蛇尾根本不關他的事,他也根本不介意自己說了跟沒說一樣。
仿佛他從來沒說過這話似的。
露薇按照熊童囑咐的,接下來集中精力去見葉峻。她告訴葉峻的司機說她要見葉峻,讓他幫忙,但是一天天過去了,司機一直沒有給她打電話。
劉賀要求的10萬塊的離職補償終于獲得同意,等協議簽好,他就要走了。露薇找了個機會去問他:你知道你究竟為什么被干掉的嗎?
劉賀看上去不在意但是很不自然地說:我知道,原因等我走的時候再告訴你吧。
露薇看到劉賀臉上努力在控制但是掩飾不住的赧然的表情。有什么好說的呢,都是通信人,都一樣的很驕傲。
兩周后,新的人事流波宴到崗,露薇去問他關于她的事,流波宴說:具體我也不太清楚,葉總只是跟我說你的流程先停一下。
趙保由走的那天看到露薇還在,一臉奇怪,但是他沒來問她,露薇聽見他邊走邊自言自語:哎,怎么她還在,怎么她還沒走?
劉賀不久也走了。一開始“沒事沒事”地跟售后的兄弟們說好的散伙飯最終沒有去吃,對露薇他終究什么也沒有告訴。
某些時候的驕傲都是硬扛著的,總有他們撐不住,再也不想撐了的時候。
熊童過兩天就會問問露薇去找葉峻了沒,露薇只好說沒有。固然是因為她找不到葉峻,因為如果見到他,她也能硬著頭皮硬走過去。但是她真的覺得去找葉峻很困難,似乎她的勇氣已經在前面被禿嚕著用得耗光了,至今再沒生出一點新的來。似乎有一種說不出看不見的阻力,使她非常抗拒去見葉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