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最初的憤懣,孫炳虎逐漸冷靜了下來。
他相信李長青這位新結拜的大哥不會無緣無故將他困在這里。
這既對他自身沒有好處,也不現實。
自己是安南侯,征南將軍府未來的繼承人,不知道多少雙眼睛放在自己身上,平白被困在李府,即使一兩天,也會有人找上門來。
那么大哥的意思是讓自己放棄修行,安心下來?
孫炳虎疑惑的目光一閃而逝,微微搖頭。
也不應該是這樣。
雖然認識沒幾天,但是兩人確實很投緣,加上何九章給出的信息,對方如果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孫炳虎相信李長青一樣會選擇冒險入道。
既然李長青會做出相同的選擇,那么也不會完全斷絕自己的道途。
難道是父親拜托他的?
這倒是有可能。
不過可能性很小,因為尋找異種血脈入道這件事,自己的父親是知曉的,他當初既然沒有反對,現在也沒必要尋一個人背鍋,這不符合他的作風。
一時間孫炳虎也難以猜測出真實原因。
他的目光望向空曠的房間,望向那盞蓮燈和蓮燈壓著的《清靜經》。
突然,他靈光一閃。
當初李長青曾言,若是能夠讀通這卷道經,就放任自己入道。
而今天,自己來尋他的時候。
他言語中顯然是有些氣憤自己沒有領悟道經真意。
難道這卷道經中有大秘?
孫炳虎將《清靜經》拿起,重新展開,一張宣紙從紙頁中飄落。
代師收徒,賜名元符。
代師收徒?!
孫炳虎神色一喜,果然,大哥并不是單純想要阻自己入道。
雖然沒有聽李長青提起過他的師門在何方,但是能夠教出李長青這等天驕,其師門的底蘊之深可見一斑。
所以這本《清靜經》中真的有大秘?
孫炳虎神色欣喜地將《清靜經》重新拿起來閱讀。
一遍,兩遍,三遍······讀到第十遍的時候,孫炳虎不由重新放下道經,連他也開始懷疑起來,難道是自己真的天資不堪,不足以入道?
臉色一陣青紅,他嘆息一聲,抬頭看見懸掛的老者臥石圖。
他大概能夠猜測出李長青為什么留下這幅圖,笑著說道,“祖師爺,看來弟子悟性不夠,不足以領悟您的大道。”
“不過既然讀了您的玄妙經書,幾個頭還是該磕的。”
說罷,他退后幾步,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
隨后手掌一翻,從隨身儲物法寶中翻出一方晶瑩的玉石,玉石之中凝結這一滴三彩血液。
既然決定以異種血脈入道,征南將軍府自然尋找天下最頂級的血脈。
這滴血液乃是麒麟遺留,雖然這只麒麟沒有成就仙道,色呈五彩,但血脈純正,也是天下罕見之物。
孫炳虎手掌反復摩挲著玉石。
若之前他入道,還抱著萬一的僥幸,那么此時入道就真的只是為了見一眼‘道’了。
他抬頭看向臥石的老者,笑著問道,“古人云,朝問道,夕死可矣,祖師爺,你覺得我做得對嗎?”
那老者閉目不言,神色不悲不喜。
孫炳虎自言自語道,“我突然明白大哥為什么要斷絕我最后的僥幸了。”
“我若將心思都寄托在那萬分之一的機緣上,終歸是靠著外物,而入道本身,是人與天地的一次溝通,就像·······就像邀請京城牡丹花會的花魁月下共飲一樣,我怎么能夠再請一位摳腳大漢呢?”
“入道從來不在于成功與否,而在于是否敢跨出這一步!”
他眼神明亮,仿佛有覺悟之火萌生。
運使秘法,將晶瑩的麒麟之血納入虛幻的靈臺之上。
······
門外,征南將軍拳頭緊握,他剛剛是可以阻止的,因為他真的看不到一點希望。
“馬拉個巴子。”
征南將軍轉頭看向神色自若的李長青。
“你小子還不快點跑,盡管這是我家臭小子自己選的,但為人父母,等會兒我怕遷怒于你。”
李長青笑著說道,“我走了之后,將軍是不是要幫他入魔道?”
被說中了心思,征南將軍沒好氣地說道,“難道真的看著自己兒子去死?!”
李長青指向屋內,“他磕了那三個響頭,想不入道也難啊。”
“什么意思?!”
征南將軍深深地看了李長青一眼,從剛剛開始,對方仿佛就有一股莫名的自信,但遮遮掩掩,好不痛快!
他走過去,手掌按在李長青肩上,“小子,不把話說清楚,信不信我現在就拆了你······”
征南將軍話說到一半,猛然轉頭看向屋內,雙目瞪得渾圓,神色難以置信。
一股浩大的氣運無根而生,如同玄之又玄的大道一般,將眼前的屋子籠罩,虛空中,一頭青牛搖頭晃腦而來,鐵灰色的蹄子踏過,一朵朵帶著水波紋的青蓮自生。
與之而來的,還有無法言說,無法言語的道德真意。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
李長青神色一喜,一把推開征南將軍,“莫要礙著我機緣了。”
五行靈君打開大門,將李長青迎了進去。
那青牛見人進來,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了過來。
李長青趕忙說道,“徒弟是我幫你們找的,機緣難道不能夠分潤了?”
青牛眼中閃過人性化的目光,用看賴皮的眼神看了一眼李長青,不過卻并沒有多說。
一個步履,直接落入孫炳虎的靈臺之上。
李長青一邊感悟著周圍殘余的道德真意,一邊在心里感嘆道,“果然不愧是老君山,這份氣運的靈妙,一點都不亞于我龍虎山,甚至某些玄妙之處,還略有勝出,老君嫡傳,當之無愧。”
孫炳虎靈臺之上,恐怖的死氣,煞氣,殺氣,血氣化作旋渦,在他點亮幽暗靈臺的瞬間,就如同龍卷一般涌向四方。
一股大寂滅,大恐怖的真意在孫炳虎的靈臺產生,即使手握著麒麟之血,孫炳虎也沒有一點時間容納。
突然,一聲牛哞之音響起。
一頭青牛,頭頂天,腳踏地,擠進了這三寸靈臺,看了一眼那狂暴的恐怖真意,如同風暴般的真意自動回縮,重新凝聚成一個幽暗的點。
青牛又看了一眼孫炳虎,不言不語,跪臥在這靈臺上酣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