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爾賓·梅卡托克蹲在地上似乎在寫著什么，布萊恩覺得他已經把腳步聲放得足夠大了，可當他輕拍好友的肩膀時，那家伙還是被嚇了一跳。

　　他慌慌張張地把鉛筆塞進懷里，臉色難看極了。

　　“你就不能去和那位可憐的暗夜精靈小姑娘聊聊么，那樣的話你的搞笑天賦多少還能派上點用場，而且也不必過來煩我了！”

　　“哈哈別擔心，小女孩去照顧大個子了。”布萊恩笑了笑，“孩子們的事情大人最好還是別插手，不然就會像我親愛的大哥一樣被討厭的！”

　　“比起這個，偉大的侏儒大工匠，你的考察報告寫得怎么樣了？”布萊恩踮了踮腳，偷偷望向梅卡托克的手札。

　　“什么……哦！當然……這里的地質……呃……礦藏……那個……水文環境……”

　　大工匠愣了愣，慌忙遮住筆記本，可上面的字還是被布萊恩看了個七七八八。

　　“嘿！這可是私人信箋，鐵爐堡的銅須親王就這么沒禮貌嗎？”

　　布萊恩哈哈大笑，惹得梅卡托克怒目相視。

　　該死的好奇心……

　　梅卡托克嘆了口氣，覺得這位老朋友估計這輩子都沒救了。

　　和這家伙處了這么多年，他們早就把彼此的脾氣摸得一清二楚，況且他也不是真的生氣，只是有點不知所措，這也是他蹲在這這么久還沒寫好的一個原因——

　　他很害怕，害怕自己所寫下的東西。

　　“謝謝你把小家伙的東西拿回來。”他輕聲說道。

　　“梅卡托克……”布萊恩眼神低沉了下來。

　　大工匠煩躁地把筆記本上的東西勾成黑疙瘩，布萊恩清楚地看見了，上面沒有像往常一樣寫滿了公式數據，而是反反復復構思的一段話或者說一封信。

　　“他才十六歲……”

　　梅卡托克喃喃自語，他的肩膀重重地垂了下來，感到陣陣的疲憊和痛苦。

　　布萊恩拍了拍好友的肩膀，然后掏出一根溫熱的扳手，把它遞給梅卡托克。

　　“不管怎么，我們都要向前看。”

　　這是在他逃離蟲穴的時搶回來的，矮人一直在思考，一個人的離去究竟會留下什么，如果除了悲傷之外，連留給親近之人緬懷的東西都剩不下，那樣的結局也太殘忍了。

　　于是他就拼了命地搶回了這個，他還記得，這是齒輪軸大學機械設計預科班的入學紀念品，因為梅卡托克就有一個，比這個舊一些，他偶爾會拿出來給他炫耀。

　　眼前的這支曾在致命的溶解液中浸泡過，可是因為鍍鎳的關系，扳手依然閃耀著銀白色的光澤，仿佛在時刻提醒未來的侏儒工匠恪守本心，而不失熱忱。

　　大工匠接過來細細端詳著，然后把它小心地收進胸口的布袋里。

　　梅卡托克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從包裹里取出一個小小的鋁制餐盒塞到布萊恩手中，“收好它，別再弄丟了。”

　　“你知道的，我的命向來比較硬……當然也可能是運氣比較好。”布萊恩聽出了他的潛臺詞，他揉著鼻子大大咧咧地說道。

　　“多虧了它，我才能趕去救你。”瞪了布萊恩一眼，梅卡托克嘆了口氣，“看到一個雪人把你的寶貝飯盒當球踢可真是嚇壞我了，我差點都以為鐵爐堡的銅須親王已經變成一坨難聞的野獸便便了。”

　　“這么說，我還得感謝一下那個搶走了我三明治的刀疤眼？”

　　布萊恩吸溜了一下鼻子，覺得世界突然變得魔幻起來，他撓了撓癢癢的下巴，笑道：“大個子一直在用他家鄉的訓誡安慰我，說什么‘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當時還不怎么信，現在看來他說得還一點都沒錯……被雪人追著摔斷腿也并非完全的壞事嘛。”

　　梅卡托克沒好氣地瞪了眼粗神經的布萊恩，“我已經幫你‘感謝’過了，用我特制的侏儒變雞器，嗶——的一下變成了一只小黃雞，然后一腳把它踹進了雪人洞穴！”

　　矮人哆嗦了一下，“額……我一星期之內都不想再吃雞肉了……”

　　“對了，那個結晶的研究，我勸你還是放棄吧。”

　　布萊恩咧了咧嘴，忽然想起了另一個事情，嚴肅地對大工匠說道：“你也看到了，那根本不是什么大自然的恩賜，而是地獄的魔鬼！”

　　“事實上，這也是正是我想要說的……”

　　梅卡托克思索了一下，然后點了點頭，他張開嘴正想解釋什么，就看見矮人盯著他的眼神里充滿了說不出的詭異。

　　梅卡托克尖叫著跳了起來：

　　“等等！那個眼神是怎么回事！你難道覺得我是那種不顧一切想要毀滅世界的瘋狂科學家嗎？”

　　“沒有沒有……怎么會呢？”

　　布萊恩尷尬地收回視線，矢口否認，然而心里卻在說——沒錯，我就是這么覺得的。

　　“直覺告訴我你肯定不是那么想的！”大工匠氣得翻了翻白眼，“沒禮貌的矮人，我還沒有研究出來怎么摧毀它們，不過你拿走的時候可千萬不要靠近任何振動源。”

　　大工匠摸了摸光禿禿的腦袋，心有余悸地說道：“特殊的頻率會引發共振，它會搖身一變成為一個大功率信號發射器，引來無數的蟲子讓我們死無葬身之地！”

　　“聽你這么說，如果處理得不好，這玩意搞不好就會變成一場災難！”

　　布萊恩盯著大工匠，汗顏不已，他沒有一點自覺地吐槽道：“真見鬼！我現在越發覺得晦氣了，你也真是運氣好，居然還能逃出來……”

　　“我也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沖擊測試居然會那么危險……”

　　大工匠回憶著他被蟲群攆著跑的可怕場景，不由得又冒出一陣冷汗，“我想我需要和原住民探討一下這個問題，看看能不能找出解決辦法，最起碼我們得商量一個預防措施。”

　　“盡力干吧，我也得留一點樣品給大法師克拉蘇斯看看，他或許知道些什么！”布萊恩一拳錘在掌心，信誓旦旦地說道：“至于剩下的，干脆交給巨龍來處理吧。”

　　“嗯，巨龍……”布萊恩點了點頭，然后感慨道：“還有神秘的暗夜精靈——老布萊恩之前都以為他們是神話中的生物。”

　　“結果呢？哈哈，沒想到，我還和其中的幾個成為了朋友呢！”

　　布萊恩拍了拍胸口，滿足地笑了，“這趟旅途還是很有收獲的嘛，我的黑曜石碎片也算沒白丟！”

　　說到這，布萊恩惋惜地嘆了口氣，“只可惜關于矮人的起源才好不容易才有一點眉目，結果又得重新開始了。”

　　“這可不像我認識的布萊恩·銅須。”

　　大工匠笑了笑，跳起來錘了下矮人的肩膀，“快點打起精神來，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奇跡還在等著我們去探索，好比山丘之王的遺產，矮人誕生的傳說，還有神秘的機械之城麥卡貢！”

　　“世界是那么的巨大，我們卻是那么的渺小。”

　　大工匠出神地望向天空，眉眼里露出一抹孩童般的純真好奇，“但正是我們這些矮小的家伙，卻總喜歡仰望那些未知之物，追逐著遙不可及的夢想。”

　　考古和工程并沒有什么不同，他和布萊恩追求的東西其實是一致的，區別只在于尋求答案的方式，他們一個在追溯著過去，一個人在仰望著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