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噩耗
靈魂高地并不是高地,它其實很寬敞,這個名字代表著一種先祖的傳承,因為這里保存著牛頭人們的歷史與文化。
這塊神圣的土地見證過很多很多,它見證過大地母親的祭祀,見證過歡慶豐收的盛宴,見證過溫暖纏綿的婚禮,也見證過那些緬懷先祖的儀式……
世世代代的牛頭人在這里聆聽著智慧與教誨,分享著知識與幸福。
可是這片充滿回憶的樂土已經(jīng)被破壞了。
當(dāng)塔瑪拉一行人輾轉(zhuǎn)到達(dá)這里的時候,靈魂高地已經(jīng)化為了可怕的戰(zhàn)場。
草木被燒毀,帳篷被點燃,焦黑的殘跡經(jīng)歷了雷擊和地陷后轟然倒塌,有些斷壁殘垣上還掛著刺骨冰霜和腥臭的腐蝕能量,原本美麗的卵石和草地變得如同隕石表面一樣坑洼。
奧爾多此刻充滿懊悔,因為剛剛沖過了戰(zhàn)火密集的地帶,他便把伙伴收回了。
小白鸮已經(jīng)翱翔了整整一晚,老獵人實在不忍心讓它繼續(xù)堅持下去。
眾所周知,貓頭鷹全都是夜貓子,可是當(dāng)獵人心疼地把它收回來后,小家伙卻很快就陷入了沉睡,這足以證明它已經(jīng)疲憊到了極點。
戰(zhàn)斗似乎剛結(jié)束不久,可是交戰(zhàn)雙方都不見了蹤影。
只見塔瑪拉半跪下,從燒焦的泥土里捏了一小撮放在鼻子底下,遠(yuǎn)處賽安也在做相同的動作。
三位獵人站起身來,彼此確認(rèn)了一下情況。
“血液的氣味很淡。”賽安凝重地說道。
塔瑪拉皺了皺眉,“那就是說,很可能還有生還者。”
“救人要緊,時間寶貴,分頭行動吧。”她望向奧爾多,勉強(qiáng)笑了笑,“老朋友,警戒支援還是交給你了,一定要小心!”
老獵人拍了拍胸脯,笑道:“放心吧,如果有緊急情況一定會通知你們!”
“沒錯,無論發(fā)生什么,一定要保持聯(lián)系。”塔瑪拉點了點頭,“小娜跟我來。”
只見她遲疑著望向小賽安,帶著一絲懇求,輕聲說道:“好徒弟,我的蠢兒子就交給你了,看住他,別讓他沖動,拜托了!”
“當(dāng)然!”
無視貝恩憤怒的表情,小賽安知道這是師傅對他的信任,于是信心十足地點了點頭。
他回到眾人身邊,拍了拍黎曼的大腦袋,然后用額頭蹭了蹭科多獸那粗糙的鱗片,認(rèn)真地和他道別。
黎曼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主人,好像非常不舍。
望著這對可愛的大眼睛,賽安回想起了他剛剛降生的那一天,這個可憐的小家伙曾經(jīng)也苦苦整整掙扎了一夜。
那是一個雪夜,母親把火爐燒的通紅,父親打著呼嚕,睡得不省人事。
草棚里吹著呼嘯的寒風(fēng),凍得小賽安直哆嗦,不過他一點也不想挪窩,因為那個大大的卵一直在顫抖個不停,里面的小家伙隨時可能降生。
母親沒有罵他,也沒有讓他滾回帳篷里睡覺,她只是端來了一個小爐和一件暖和的外套。
爐火上滾著熱氣騰騰的牛奶,母親給他倒了滿滿一杯,然后把外套給他披上,陪他坐在草棚里,守著顫動的卵整整一夜。
第一縷安瑟之光照亮草原時,濕漉漉的小獸也剛剛頂破蛋殼,一副蔫兒吧唧的樣子。
母親手把手教他用溫?zé)岬拿斫o小黎曼接生,小賽安忙前忙后都不見起色,差點都急哭了,母親笑著安慰他一定會撐過去的。
小賽安焦慮地問媽媽,自己出生時她也是這樣的煎熬么?
母親笑著搖了搖頭,說了句他一生都無法忘懷的話。
傻孩子,你的誕生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刻,哪里有什么苦不苦呢?
他清楚地記得,就在那時,在初冬大地寒風(fēng)中,小黎曼發(fā)出了降臨世間的第一聲啼哭。
轉(zhuǎn)眼間,這頭龐然大物已經(jīng)變得威風(fēng)凜凜了,可是在賽安總覺得他依然沒有長大。
“辛苦你一路載我們,乖乖留在這里,要聽老師的話,我會回來接你的。”
賽安輕聲和科多獸道別,黎曼也昂著頭溫馴地低吼著回應(yīng)。
他把黎曼的韁繩鄭重地交到奧爾多的手里,不舍地說道:“拜托您,一定要好好照顧他!”
“放心吧,我知道怎么讓大家伙舒舒服服的!”
奧爾多笑了笑,然后想撓撓科多獸的下巴,沒想到卻惹得黎曼滿臉嫌棄,不斷用鼻頭上的硬角試圖推開他的咸豬手。
老獵人尷尬地笑了笑,小賽安無奈地?fù)u了搖頭,又安撫了黎曼一番,這才同貝恩一起出發(fā)。
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塔瑪拉嘆了口氣。
不管怎么說,她已經(jīng)褻瀆了自己的責(zé)任,作為一個成年人,她居然要派三個小牛犢去冒生命危險。
然而奧爾多卻笑了,“放心吧,這難不倒他們。”
只見他感慨地說道:“成長是需要歷練的,你應(yīng)該對自己的學(xué)生多一點信心。”
“這也是你的經(jīng)驗之談?”塔瑪拉苦笑著搖了搖頭。
“可以這么說吧,你應(yīng)該信任專業(yè)人士。”
奧爾多輕輕拍了拍同伴的肩膀,笑道:“而且以現(xiàn)在的狀況來看,這里幾乎已經(jīng)不可能還有敵人了,最多就是一些陷阱什么的,相信一定難不倒他們。”
“我也知道,可是……”塔瑪拉嘆了口氣,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放心吧,還是那句話,你得對他們多一些信任。”奧爾多摸著下巴笑了笑,“作為老師,這點分寸我還是有的。”
……
“這是什么?里面好像包裹著什么東西。”
貝恩疑惑地伸出手指,想要戳一戳這堆古怪的刺藤,結(jié)果被賽安一巴掌敲在手上。
“別毛手毛腳的,你想讓你的手爛掉么?”賽安不悅地說道:“能不能安分一點,按照師傅說的,你得乖乖聽我話!”
貝恩翻了翻白眼,擺出一個您先請的姿勢。
賽安蹲了下來,抽出一根箭輕輕地在藤蔓的表面劃過。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只見箭鏃乍一接觸便開始飛快地腐蝕,灼燒的痕跡一路蔓延,要不是他眼疾手快地丟掉箭桿,手掌可能就會被灼傷。
兩個小牛頭人神色頓時凝重。
賽安嚴(yán)肅地說道:“去發(fā)信號,我再想想辦法!”
貝恩點了點頭,當(dāng)即向身后跑去,賽安蹲在原地,又抽出一根箭矢,緩緩地向其中注入奧術(shù)魔力。
緊接著,他把這根灌注了魔力的箭矢輕輕刺進(jìn)了藤蔓之中。
奧術(shù)能量產(chǎn)生了效果,紫羅蘭色的光芒和陰森的黑色乍一接觸就展開了激烈交戰(zhàn),藤蔓仿佛融雪一般破開,可是指頭大點的奧術(shù)能量也在飛快逸散掉,不一會就耗盡了。
小賽安又嘗試了幾次,可是直到把體內(nèi)的奧術(shù)能量榨得干干凈凈,他也沒能撕開多少。
不過趁著這會功夫,塔瑪拉和巴珊娜也趕過來了。
“小心一些……”
賽安揉著腦袋,痛苦地說道:“奧術(shù)魔法有作用,可是我一個人不行……”
過度使用魔力讓他的頭疼得都快說不出話來了。
聞言,塔瑪拉點了點頭,拍了拍心急如焚的巴珊娜,示意她不要沖動。
相比小賽安,塔瑪拉的魔力儲備顯然要充足很多,可是隨著藤蔓成片成片地被割掉,黑水又漸漸占據(jù)了上風(fēng)。
塔瑪拉擦了擦汗,她畢竟不是施法者,這樣大量的使用魔法讓她的身體超負(fù)荷地運(yùn)轉(zhuǎn),長久下去根本吃不消。
賽安焦急地環(huán)顧四周,忽然注意到了旁邊的小薩滿,這讓他靈機(jī)一動,“對了!小娜你是薩滿,快試試凈化術(shù)有沒有用!”
巴珊娜恍然大悟,連忙插下一根圖騰開始施展凈化術(shù)。
凈化術(shù)的光芒下,這些惡心的東西終于遇到了真正的天敵,殘余的能量如同無根之萍一樣消散了。
藤蔓在飛快地碎裂,然而其中包裹的那位老人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陷入了呆滯中。
因為她正是他們此行的目的,血蹄村的薩滿長老,大祭司薩烏娜·河鬃!
“怎么會這樣!!!”
塔瑪拉沖上去攙扶住破出藤蔓的老者,驚慌地喊道:“大祭祀,堅持住!”
巴珊娜慌慌張張地召喚起治療之水,立刻給她療傷。
她大致的檢查了一番,總體來說,致命傷只有側(cè)腹一處,大而均勻的可怕創(chuàng)口,簡直像是被什么長著一嘴鋒利巨齒的怪獸啃掉一口一樣,很是觸目驚心。
巴珊娜暗暗心驚,這個傷口如果再稍微往上挪哪怕一寸,就會擊碎四分一的肋骨,到時候碎掉的骨茬會直接插進(jìn)肝臟里,引發(fā)的大出血絕對會回天乏術(shù)。
不過即使遭受了這么可怕的攻擊,她仍然頑強(qiáng)地活了下來。
一定是她身上的那層細(xì)微的光芒救了她的命。
遠(yuǎn)遠(yuǎn)看上去,大祭司就像被一團(tuán)星光包圍,整個人似乎有一點透明,這令小賽安想起了媽媽給他講過的薩滿的神奇故事。
媽媽告訴他,當(dāng)一個薩滿修行了很久很久,感悟了真正的道路后,就會成為指引部族前進(jìn)的先知,那些傳說中的先知都掌握著神奇的靈魂法術(shù),他們可以與先祖溝通,與萬靈溝通,甚至能與天空的星星溝通。
賽安覺得,大祭司一定掌握了媽媽所說的靈魂法術(shù),因為那些星光正頑強(qiáng)地對抗黑色能量的腐蝕,并且慢慢地修復(fù)著破碎的身體,大大緩解了她的傷勢。
在巴珊娜的治療下,大祭司很快就醒了過來。
經(jīng)歷了蘇醒后短暫的迷茫之后,大祭司的目光突然充滿了痛苦和憎恨,好像正在面對著什么不可饒恕的仇敵。
這股憎恨是如此的強(qiáng)烈,甚至連幾個小牛犢都被狠狠地嚇了一跳。
然而待到她弄清楚目前的狀況后,那縷憎恨卻飛快地消失了,她又變回了那位被傷痛折磨的老婦人。
強(qiáng)忍著疼痛,大祭司環(huán)視一周,目光最終落在了一位小牛頭人的身上,眼神帶著濃郁的愧疚與痛苦。
“對不起……”
那蒼老眼神里殘留的悲痛讓小賽安產(chǎn)生了一種不知所措的慌亂,一股強(qiáng)烈而致命的預(yù)感令他絕望地恐懼了起來。
這一刻,甚至連時間也變得緩慢了下來,佛接有什么天崩地裂的事情將要發(fā)生一樣。
她似乎說了什么,但是小賽安已經(jīng)什么也聽不清了。
耳朵里似乎有什么尖銳的聲音在鳴叫,整個世界亮如白晝,眩光,爆炸,旋轉(zhuǎn)的天地,充斥著雜音和混沌。
有些人在緊緊地握著他的手,有些人緊緊地?fù)肀е行┤嗽诳奁行┤嗽谂稹?p> 然而他對這一切無動于衷,他呆呆地低下頭,默默地盯著手掌,掌心的絨毛似乎還是棕黃色的,但是他忽然有點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誰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真切地活著。
漸漸地,他眼中的整個世界都變得猩紅可怖。
……
寒流乍現(xiàn),冷酷的冬天悄然而至,然而比嚴(yán)寒更加冷酷的是絕望的心。
塔瑪拉悄悄地握住了兒子貝恩的手,她覺得自己還是成為了一個自私的師傅,因為她沒能夠溫暖那個失去母親的小可憐冰冷的心。
不管有沒有嘗試,她最終都沒有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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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木梟
好了,小賽安曇花一現(xiàn)的金手指就要出現(xiàn)了,大家可以盡情猜猜是什么神奇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