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帶著路,在黑暗中摸索著,繞開了澡池。
空氣間,有著淡淡的芬香傳來,蒲嗅了嗅四周,在這地下室的深處發現了一罐尚未封住的蜜。
“等等…”蒲從布袋中掏出了一根短小的油蠟,放在地面上,在用小石頭劃著地面幾下功夫便有火星閃掠,他嘗試用這些短暫的火點燃油蠟…
“再等等,這里比較潮濕,畢竟不遠處就有澡池…”
“嘩!”
地面上打起數次火星,那跳動的火苗似乎有著生命力,只要躍到了油蠟的頭部芯頭上,便是開始迅速燃燒起來…
“蒲…”
蠟的火焰燃起的一瞬間,就照亮了蒲的臉龐,這一刻的他臉上掛著淡淡的憂傷,雙目浮腫了些,似乎是之前對三位小伙伴“犧牲”而留下的淚跡。
“你們看,這顯然是一種蜜汁!”蒲一手托著油蠟一手抱起那罐蜜,說道。
空氣中的潮濕氣味以及這罐蜜汁的氣味混合在一起,讓他們的鼻子失了靈。
“不好聞…”
皺了皺眉,巡和春異口同聲,而蒲則是頭下沉,湊近了罐,仔細地嗅了下…
“是有點難聞的氣味,比起小花園那種刺鼻而言,這已經算是溫和了!”他笑了下,看起來極其憨厚。
“小花園那些是沒辦法產出花蜜的,看來地下室確實有活根樹存在的可能。”蒲思索了會,鄭重道。
“那我們把這里做個記號,去找下地窖的入口!”
蒲用石子在地面上劃了幾道口子后,掏出一塊淺色的布裹住油蠟的底部,這樣能保護油蠟燃燒滾落的蠟痕不燙著蒲的小胖手。
“跟著我,我們要抓緊時間了,狗應該快來了!”蒲轉身看了看同伴,說道。
巡和春看著微弱光線在黑暗中照射出的蒲,神色有些恍惚起來,似乎是被剛剛的蜜罐擾了神智…
“清醒點!要是被狗抓住,免不了一頓毒打的!”蒲見到巡和春略顯乏態的神色,突然把聲音提高,用手拍了拍兩人的肩膀…
“有點困了…”巡說完后打了個哈欠,與此同時春也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畢竟現在是后半夜,熬著夜的他們難免會感到疲憊,特別是心靈也受到了沖擊。
旋即,蒲用力地掐了下巡和春的細胳膊,短暫的疼痛感讓他們倆人瞬間精神了…
“我們時間不多了,必須趕緊去最下面,只要把地窖門鎖住,我們就暫時安全了…”蒲皺起眉來,整張臉都在擠壓,他神色也有些疲憊,但是作為這支隊伍的領頭,他不能先泄氣,一定要找到傳聞中的活根樹!
“走走走!”蒲轉身朝著深處前進,巡和春來不及揉搓胳膊上的擰痕了,一同跑往地下室的最深處,追隨著那一縷微弱的光芒…
穿過了雜亂堆積成山的小過道,油蠟的燃燒速度越來越快,不明所以的蒲東張西望,他在過道的轉角看見了一片石墻。
“蒲…死路!”巡和春在后面喘著大氣,道。
“我們過來只有一條過道,這里是唯一一處轉角,就說明…”蒲蹲下身子,用油蠟的光照亮了地面上的一切。
在他的視線中,地面上不再是平平無奇的水泥,而是刻滿了線條的劃痕,似乎是用石頭劃出來的…
“難道這些劃痕是當年第一批失蹤遺孤們留下的嗎?”蒲的聲音有些顫抖,逐漸靠近那本日記的真相所帶來的沖擊卻是讓他汗毛豎起,目睹了這些大大小小的劃痕,心中無限的期望轉變為對黑暗的恐懼…
“蒲…我們該怎么辦?”巡和春站在蒲的后面,也能在油蠟的光下看清這些深深的劃痕,像是一種警戒線,似乎在石墻后面有危險的氣息撲面而來!
“我們沒有回頭路了,狗和安就快來了…”蒲嘆了口氣,用手撫摸著石墻,冰冷的觸感讓他不禁手掌發力,僅僅一推,這面看似高大的石墻卻是破開了一道口子…
“石墻為什么這么脆弱?”蒲驚訝道。
石墻里面傳出了一道尖銳的聲音,蒲慢慢起身,從布袋中拿出一塊金屬,將石墻破口周遭的石塊接連敲碎,甚至他身子狠狠撞擊就能闖入里面…
“??!”
突然的叫聲讓蒲等三人嚇了一跳,這道逐漸微弱的聲音是從后方傳來的,也就是說…
“安來了,我們快走,已經回不了頭了!”蒲拉著巡的手臂就往里面跑去,見狀,春也跟了上去,與此同時,在地下室澡池的位置,一佝僂的老頭手邊拿著一把鑰匙,面色驚恐的指揮著身邊的三道黑影。
“不能讓他們去地窖,不行!”
越來越深,黑暗像是一團濃郁的霧氣,當油蠟進入其中時,就會有一小片區域被照亮…
他們三人的奔跑在心跳加速下逐漸慢了下來,體力的不支讓羸弱的春和巡低頭喘息,蒲也是一頭靠在一邊,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汗珠順著臉頰滾落,仿佛也帶走了一些驚恐…
他們后面的聲音很微弱就代表追擊而來的狗和安離他們有段距離,能夠停下來調整呼吸…
“蒲…那是地窖口嗎?”
春最先緩過來,他的眼神死死盯著就在自己前面兩步路的一處微微聳起的木板門上…
“原來…地窖藏在這里…”蒲繼續喘氣著,他也撇了一眼前面,油蠟的光向前探去,確確實實能夠看見木板門的一角…
“我來開門,你們把后面的路分成三段灑上這些鐵釘…”蒲將布袋子交給了巡,說道,而他手中卻有著一根鐵絲。
“好…”
巡和春知道這么做的用意,這些鐵釘在昏暗的小道中不易發現,能夠很好的給他們打輔助,拖延時間…
接下來的分工行動很輕松,巡和春在來的小道地面上鋪著每兩米就有一排鐵釘的規律,直至把布袋中所有鐵釘與金屬物都用完了。
而在木板門前鼓搗的蒲則是花了幾分鐘時間把鎖解開,當鎖一落地,蒲就打開了地窖口,突然的花香撲面襲來,這種氣味很清甜,不像小花園那種刺鼻氣味。
“走!”
蒲用油蠟探向里面,發現離地面有著半米的距離,沒有樓梯的幫助,他們只能跳入其中…
一個、兩個、三個…
“砰!砰!砰!”
三位遺孤安穩的跳入了地窖里面,蒲將僅剩半節不到的油蠟遞給了巡,自己則是跳起來將地窖口關上,他驚奇的發現內部的地窖口子上也有一把鎖,因為自己有鐵絲可以開鎖,而且想到追擊他們的狗和安,他索性就給關上了。
“蒲,地面上也有劃痕…”
就在蒲關上地窖口時,拿著油蠟的巡照亮了地上,看見劃痕后,驚呼道!
這里的劃痕不同于之前的劃痕,黑漆漆的樣子似乎是血跡,三位遺孤臉色白了許多,雖然他們時常見血,但是性質不同,先前就已經敲響警鐘了…
“不用驚慌,我一開始說的噴罐…不管活根樹如何,我們都有一線生機,大不了讓狗把我們打暈帶回去…”蒲自己的內心都有些動搖了,但是他不能說喪氣話,對于巡和春而言,他在這支小隊中是領頭地位,就必須要做到照顧他們現在的不安情緒,哪怕自己…
“這里發生了很可怕的事情…第一批遺孤的失蹤大概是死在了這里…”蒲眉頭緊鎖,將目光送到前方,那股清甜的花香越來越濃郁。
與此同時,蒲從布袋中拿出了噴罐,搖了幾下,里面像是有顆足球滾動,發出金屬碰撞聲!
巡和春幾乎是貼在了一起,持著即將燃盡的油蠟走向里面,蒲警惕的躬著身子,將手中的噴罐嘴朝外,一步步向前…
小心翼翼的三位遺孤順著油蠟的光與花香,目睹了讓他們眼見大開的一幕…
在光芒下,能夠看見一盆高大寬闊的植物,通體翠綠,整個盆身就有足足三十多公分,巡顫抖的手漸漸向上抬去,花香四溢的翠綠植物的全貌被揭示了…
它是一朵花蕊,有著如同翡翠般的外表,沒有花莖,只是一大片的花蕊,以花蕊為中心圍著一圈不顯眼的倒刺,整片翠綠花蕊大約有一米寬…
“好…大…大….”三位遺孤瞪大了雙眼,看著不可思議的一幕,這株植物的寬度大約可以蓋過他們三人。
“就是這個…日記里寫的活根樹…”
蒲的視線被這株植物深深吸引,它散發著清甜花香讓他們緊張的情緒一下子緩解了,之前看杵的血跡畫面拋之腦后,有種特別的舒暢感由內而外的擴張…似乎是眼前的花蕊在向他們開口說話…
“放松…”
“蒲,它好像在說話…”春的眼眸逐漸空洞,他開口說道,手一點點靠近…
“春!”
見狀,蒲瞬息間反應過來,用小胖手打了春逐漸靠近的手…
“植物怎么會說話!”蒲厲聲呵道。
春的眼眸中,瞳孔擴散了些,不再炯炯有神,嘴巴微張,本就瘦弱的身體佝僂起來,他的頭發大片大片脫落,嚇得巡和蒲后退了幾步。
“怎么回事…蒲…我害怕!”巡似有哭腔傳出,他哆嗦著身體靠在蒲身上,沒有一點溫度…
“該死的東西!”蒲破口大罵,手中的噴罐狠狠捏住閥門,有一股刺鼻的氣味當即傳出,在微弱的光芒下,噴射而出的液體呈現暗紅色,鋪滿了整個花蕊…
緊接著,花香嘎然而止,翠綠色的巨大花蕊突然抽動起來,那一圈倒刺變的深紅,似乎要噴射而出,見到這突然的變化,蒲拉著巡就往背后跑去,這一刻佝僂著的春突然大聲叫喊起來,雙目轉變為了渾濁之色,頭發徹底脫完了,露出了光禿禿的小腦袋,他的四肢更加的纖細了,在他的腳邊,有一根遍布猩紅的荊棘貫穿…
驚恐、慌張、甚至是忘卻呼吸…
蒲拉著巡跑到地窖口子上,他匆忙、顫抖的手死死捏著一根鐵絲,僅存的理智下,蒲開始深呼吸,雙目瞪大出奇,兩顆眼珠子似要飛出,身后傳來持續的尖銳喊聲,巡手中的油蠟在這一刻燃盡,他手一顫抖就摔掉了…
一片昏暗…
好在蒲手中的鐵絲已經插入了地窖口上邊的鎖孔。
一圈、兩圈、回繞一圈…
蒲汗毛炸起,腦袋嗡嗡作響,巡在他身后凝望后方的無盡黑暗,心跳速度極快,呼吸都困難了起來,但是那尖叫聲停止了…
霎那間,這間地窖內,只能聽見蒲撬鎖的聲音,極度的不安讓習慣黑暗的巡害怕起來,他雙腿一軟,整個身體都蜷縮在地上,嘴巴一張一合,念著“春….春…”
“蒲!”
有人開口了…
“巡,再等等啊,我就快開鎖了…”
“不是我喊的…”聞聲,巡的意識被拉了回來,他開口道。
“難道是春…他還活著…對!蒲,是春他回來了!”巡想到了什么,急切道,但是身體卻一動不動…
“蒲、巡…你們為什么要走…”熟悉的聲音傳入蒲和巡的耳中,蒲沒有回應,手一直在鼓搗著開鎖,而巡卻異常的張開嘴巴,大聲喊道“春!”
眼眶干涸,巡的意識逐漸迷離,但是身體卻不間斷的抽動起來…
“??!”
巡在幾秒后站起身來,雙目瞪大盯著蒲的后背,突然間他大聲叫喊,雙手死死的掐住蒲的脖子…
“呃…”
蒲被一股怪力鉗制,身體被拉向后面,好在這時候鎖開了…
清脆的金屬聲被巡驚聲尖叫所覆蓋,蒲鉚足了勁要向前沖去,但是脖子被死死掐住,呼吸都困難,與此同時,他的雙腳也被一雙手重重的抓住!
就在這一瞬間,地窖門打開了,一道道明亮的光芒照射進來,在蒲瞇著眼的狀態下,視線模糊不清,有幾道輪廓一上一下,他想要發聲,但是被那怪力制止,身體也在一點點被拉回后面,終于他失去了平衡,整個人向后摔倒,似乎砸在了什么軟物之上,蒲伸出雙手,血絲充斥雙眼…
“時間還沒到!你這個怪物…”安的聲音被無限放大,這一刻蒲做出了最后努力…
“救我!”
兩個字從蒲口中飆出,在光亮中,蒲被巡和安拉回黑暗,那兩幅早已褪變的面孔猙獰不堪,被安和狗們親眼目睹…
“咕拉!”
“你這個該死的怪物…這么多還不夠嗎…混蛋!”安雙目微紅,佝僂的身子顫栗不已,帶著哭腔的他撕心裂肺地破罵道,但是黑暗卻是無聲回復…
他們沒有跳下地窖,只是在地窖上面,手持著一盞油燈的狗后退了一步,拉回了口子上的安…
旋即,黑暗籠罩整個地窖內部,那清甜的花香再一次飄蕩而出,只是這一次沾染了血的腥味…
不知多久時間后,地窖門被關上了,安將一把嶄新的大鎖套在門上,帶著狗們離開了…
仿佛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第二天清晨,照常進行,遺孤們從客房中排好隊在堂居內喝著薄粥,上午開著語言課…下午偶爾進行一次運動時間…晚上回客房睡覺…
蒲等六位遺孤的客房內住進了新的遺孤,共有五人,個字都不高,有兩個小女孩…
安一如既往的嚴厲呵斥,狗也是如此…
某一天晚上…
有兩種聲音在整個壹落進行…
“院長…是我失職了…那次沒抓住他們…”
“這也不能怪你…小孩子嘛…太靈活了…還有鬼點子…”
“院長…我們能不能用那個東西清理地窖!”
“不行,在過兩天五國大使要來,絕對不能破壞生態!”
“可是…”
“你不是已經上了把新鎖?還把墻結結實實封住了…”
“我聽一個遺孤說…這座福利院里有幾株奇特植物,說是能結出免疫疼痛的果實…”
“不可能吧,惠!”
“你是不想被打才這樣說的吧!”
“我可沒有騙人!我認識幾個第二批的遺孤,他們都說有本筆記本上寫著,神奇植物!”
“曉,你怎么看?”
一個小女孩看向一邊倚靠著窗戶的憂郁男孩,問道。
那男孩有著深邃的藍色瞳孔,仿佛一切山河都吞納而入,他頗為俊朗,望著窗外,久閉的嘴不緊不慢的開口道“惠,那是騙人的…”
“怎么可能,難道你不相信我嗎…”女孩氣鼓鼓的問道。
“我相信你,但是…那本筆記本本來就不存在…”曉將目光落在小女孩身上,笑了笑。
“你怎么知道…”女孩發出疑問…
“我有種預感…安或許沒我們想象中那么可怕…”曉思索了會,將目光重新移向窗外,笑著說道。
“騙人,那小老頭這么兇…”女孩鼓著嘴,一臉不開心…
“嗯,等會該去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