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爾是在一陣噪雜聲中慢慢醒來,就像是置身在熱鬧的菜市場,又好像是趴在剛下課的課桌上。
有一人,不,有很多人在說話!
但他們大都距離的太遠,李爾只能聽到一些嗡嗡的嘈雜聲。
只有一個年輕男人的嘶吼聲顯得格外清晰。
“活該!你這竊取肉身的魔鬼,外神的走狗,無恥的異教徒!這就是違背帕斯卡·諾瀾條約的下場,等著吧,你的靈魂將會被女士囚禁,直到燃盡最后一絲魂焰!”
過了會兒,他又繼續吼道。
“你這個魔鬼為什么還不離開我的身體?”
“你明明應該死去了才是?為什么?”
“不,你不能霸占著不屬于你的東西,就算我拼勁全力也不會讓你如此順心!”
“我說到做到!”
話音剛落,一股劇烈的刺痛感便出現在李爾的腦海中,他的意識在一瞬間清醒過來。
李爾嘗試著按按腦袋卻發現自己雙手的被束縛住了,根本動彈不得,不僅如此,他的雙腿也被什么東西給纏住了。
我這是在那?
下一秒,海浪般的刺痛感將李爾吞沒,李爾不受控制的呻吟起來。
依稀里,他聽到了鐵絲鏈條互相傾軋的聲音,再然后,李爾便陷入到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當李爾再次醒來時,他的腦袋已然恢復了正常,只是身體還有些疲倦。
他努力的睜開雙眼,定了定神,便看見一個端坐在輪椅上的黑色人影,輪椅上的煤油燈散發著暗紅色的光芒。
環顧四周,又是一處陳舊且灰敗的教堂建筑。
他沒死。
他又活了回來。
但他沒能回到藍星。
覺察到李爾的醒來,黑色的人影才開始說起話來,他的聲音平穩且堅定,猶如一個歷經滄桑的智者。
“啊,你好,外鄉人。現在看來你的狀態并不是那么理想。”
說著他搖動輪椅,緩緩來到李爾的身旁。
“幸好,亞楠就是血療之鄉,一滴亞楠之血就能解決掉你的問題。”
“但是像你這般的外鄉人要從哪里開始呢?。”
他晃了晃輪椅,把身體前傾到李爾的眼前,“首先,你需要簽訂一個相應的契約。”
李爾這才真正看清楚面前的這個人影。
寬大的黑色氈帽蓋住了他的額頭,只露出大半的額發,因為長時間沒有打理,他那灰白色的須發如同雜草一般遮蓋住了他的臉龐,即便離得如此之近,李爾依舊看不到他的眼睛。
不過從那硬朗的面部輪廓來看,這個陌生人的樣貌也差不了太多。
一位帥氣衰減的老人,這是李爾對他的最初印象。
“你不能答應他!這是外神信徒的蠱惑!”年輕男子的聲音再次傳了出來。
“簽了后,你就再沒有回頭的機會了!”
“停下!停下!”
李爾充耳不聞,只當他是跳蚤一般的小丑。
當方方正正的華夏文出現在羊皮紙時,男子的聲音才徹底消失。
“總有一天你會后悔的!”,男子肯定道。
老人見李爾簽好了契約,便笑著收了起來,“很好,這樣一來我們的契約就成立了!”
“等下,我就給你輸血治療,只需要安安穩穩的睡上一覺,所有的病痛就會離你遠去!”
?“對了,如果你在夢中遇到了什么壞東西!別害怕,就當是噩夢一場。”
“很快,它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老人的聲音逐漸變小,周圍的環境也迅速安靜下來。
冰涼的液體流入到李爾的體內,如同打點滴一般。
“這便是血療的血液吧?”李爾用中文小聲說道。
“比點滴液要稍熱一些!”
“唉,真餓!”
“前天中午吃的什么?青椒炒蛋,魚香肉絲,宮保····花生米?”
“對,還有番茄····雞蛋湯。”
“嗯,我還沒吃飽,需要再添一碗···米飯,對,再添···一碗!”
或許是聽到患者的喃喃低語,老人忍不住笑了出來,他看了眼還在睡夢中的李爾,緩緩走進了隔壁的房間。
“只需要一場噩夢的時間!”格曼想。
————————
李爾很少做噩夢,不,應該說他很少做夢。
每天上班打卡下班回家,玩會兒游戲到點睡覺,很快,黑夜過去,太陽升起后又是一個打工人的早晨。
今天的夢卻出奇的長。
他夢見自己是個名叫尼爾·哈羅德的家伙,出生于泰瑞亞王國的舊鎮中。
父親是這個舊鎮上唯一的醫生。
母親是一位手藝高超的裁縫。
如其他村民一樣,哈羅德夫婦信奉一位名叫蘇倫的月之女神。
每個周末他們都會去隸屬月神的銀月教會中進行禮拜,去聆聽教會牧師的啟迪。
長期受到教會的熏陶,讓哈羅德夫婦明白知識對于一個孩子的重要性,為此他們把賺取的絕大部分金幣都用在了尼爾的學習上。
而尼爾也沒有辜負夫妻倆的期望。
七歲那年,尼爾便徹底掌握了泰瑞亞通用語。
到了十歲,他更是通過自學熟練掌握了繁瑣復雜的希伯萊尼文,以此為基礎,尼爾閱讀了大量的教會典籍,從其中汲取了巨量的養分。
時任舊鎮駐守的教會騎士路德維西便非常喜歡這個孩子,他曾經向哈羅德夫婦許諾,只要尼爾的年齡達到了要求,他便為尼爾打開通往泰瑞亞神學院的大門。
為此,一家三口還在鎮中的酒館里好好的慶祝一番,祝賀他們家的尼爾進入了泰瑞亞最高等的學府。
可哈羅德夫妻最終沒能等到那個時候。
在尼爾十二歲即將步入到神學院時,哈羅德夫婦在一次外出中意外身亡,同行的教會騎士路德維西目睹了整個過程。
他告訴尼爾,教會小隊在路上遭遇了外神信徒的襲擊,同行人員損失殆盡,哈羅德夫婦更是在這次任務中雙雙逝去,尸骨無存,只給尼爾留下一枚托瑞肯金幣。
尼爾聽后便如墜冰窟,他拿著那枚漂亮的古老金幣,只覺得昨日的幸福生活如夢幻泡沫。
他年齡雖小,但該懂的事情一點兒也不少。
哈羅德夫妻只是舊鎮上的普通人物,怎么能支付銀月教會那昂貴學費呢?
只有一條途徑了。
那就是加入到教會的臨時小隊里充當向導,賺取教會的高額賞金。
只有這樣,他們的收入才勉強夠用。
尼爾知道此事后,曾不止一次的勸過父母,并向他們陳述此種任務的種種風險,企圖讓他們放棄這個危險的工作。
但毫無疑問的,尼爾沒有成功。
每當老哈羅德那寬大的手掌按在他的肩上向他講述這一路上的奇幻冒險時,尼爾的擔心就會煙消云散。
他看著在自己眼前泛泛而談的父親,又看了看在廚房準備食物的母親,總覺得幸福的生活會一直圍繞在自己的身邊。
這個美夢持續了六年,卻在他踏入泰瑞亞神學院時,最終碎掉了。
十二歲那年是尼爾人生的轉折點!
十二歲之前,他是漁村舊鎮的居民,是瑪利亞學堂的優秀學生,是鎮上醫生德萊茵·哈羅德與裁縫芙莉德的唯一子嗣。
十二歲之后,他是一名銀月教會的見習牧師,是蘇倫女士的忠實信徒,是一個可憐的孤兒!
五年的學習生涯如影像一般在李爾腦中依次浮現,直到他接受了教區主教勞倫娜的任命,前往亞楠古鎮。
在莫名怪物的襲擊下,同行十九人全部死亡,只有尼爾,在接受了來自于藍星的靈魂后,詭異的蘇醒過來。
在那一瞬間,李爾明白,自己就是尼爾。(此后主角便稱做尼爾,不再更改)
而他來到了亞楠。

來杯檸檬紅茶
那就月光在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