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覺太清晰了，特別是對上對方雙眼的時候，那種被警告的感覺非常明顯。

　　不過珍寶本人毫無自覺，年輕人再次禮貌地微笑了一下。

　　哪怕在破舊公交上，被一個裝扮詭異的人——是的，丁飛蘭現在清醒過來，也反應過來了

　　這輛公交實在是太破了，像是被水浸泡了很久一樣，她身上的這套裝扮也太……怎么說，不是不好看，是太花里胡哨那種。

　　看對方淡定且熟練的反應，不難看出對方經常被搭訕。

　　出乎丁飛蘭意料的是，這個看起來很冷淡，并且短暫相處一會兒，發現真的很冷淡的人，對待陌生人其實沒有那么冷淡。

　　他抬手嗅了一下自己的袖子，然后遲疑道：“抱歉，我不噴香水，可能是車里的香水味吧。”

　　你醒醒，怎么可能是車里的香水味，車里的是臭味！

　　丁飛蘭在心里吶喊，不過表面卻盡量淡定，歉意道：“那不好意思，是我聞錯了……你是在哪里下車，終點站嗎？”

　　她吐出‘終點站’的時候，車身猛地一晃蕩，像是剛剛駛過一個巨大的路障。

　　并且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一直在震撼地晃來晃去。

　　“怎么回事？”丁飛蘭下意識被震地前傾了一下，余光瞥到身邊人也伸出紳士手。

　　有那么一秒，她以為對方是伸手護住她，知道她看見對方直接把裝魚的黑色袋子捏住。

　　不讓里面的水和魚有一絲跳出來占便宜的機會。

　　她：？

　　行吧，完全在意料之中是怎么回事。

　　由于這陣顛簸，她把手臂架在前面的椅背上，固定住自己的身體，手提包就隨著震動掉落下去了。

　　工作上的各種資料、口紅和醫院的各種條都倒了出來，亂七八糟地堆在他們腳下。

　　年輕人看了她一眼，一只手繼續捏著袋子，用另一只手去撿地上的那堆資料。

　　車輛的顛簸對他來說，好像完全沒什么影響，除了一開始反應迅速地去捂袋子之外。

　　猶豫了一瞬間，丁飛蘭也放棄等平穩下來再去撿的打算，也跟著低頭拾各種資料。

　　她把東西整理完畢的時候，對方也把自己拾起來的東西遞給她。

　　最上面的那本文件夾，用超大加粗的字體寫著幾個字：《關于玄幻征文的初步討論》。

　　然后下面，是小了幾號的字體：

　　[①征文要求，戀愛輕松類。

　　②……

　　③……]

　　對方的手指，捏在最下面，那行字體是：[第一名：五萬元。]

　　丁飛蘭接過，低聲道：“謝謝。”

　　然后對上年輕人真誠的視線，年輕人道：“不用謝。”

　　說完，他居然沒有輕描淡寫地移開視線，而是低頭看了一眼資料，又抬頭，繼續真誠地和她對視。

　　那雙眼睛太過認真了，認真地注視著丁飛蘭。

　　如果說，之前，他還非常冷淡的話，那么現在，他的冷淡就僅留一些痕跡了，滿目都是真誠。

　　真誠到丁飛蘭大腦一片空白，連自己在說什么都分不清，只有一個念頭：他注意到我了！

　　她道：“你平時看網文嗎？感興趣的話可以了解一下各類征文哦，我們部門最近打算推出來一個新的征文，是玄幻戀愛類的，你有興趣了解一下嗎？”

　　這話，有九十九點九分，像是推銷保險的。

　　說完之后，丁飛蘭才從大腦一片空白的狀態中緩了一會兒，隨后遲鈍地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么。

　　她陡然沉默下去，恨不得以頭搶地，讓時間回溯。

　　還好對方非常禮貌，哪怕聽到這種脫口而出的廣告類話，也沒有直接站起來就走，而是作出認真傾聽并思索的樣子。

　　還有救！

　　丁飛蘭連忙補救：“你可以關注一下的，我們主編到時候會請一些大神來鎮場子，肯定會有很多優秀的作品，說不定有合你口味的！”

　　你嗎的，更像廣告了。

　　對方的興趣確實像是減少了一些。

　　深吸一口氣后，丁飛蘭開始挽救：“你也可以試試投稿，只要過稿就有保底安慰獎！”

　　為什么一到重要時刻，她就開始這么熱愛自己的職業了呢？

　　丁飛蘭陷入沉思，她最后掙扎：“……要加個聯系方式嗎？”

　　似乎太明顯了，對方也發現了她的真實目的，不過出乎意料地沒有拒絕。

　　而是晃了晃手機，挽回她的尷尬：“我剛想說這句話，這個征文挺有意思的。”

　　*

　　這個征文確實挺有意思的，特別是最終第一名的獎金是五萬。

　　剛剛看到的時候，顧商歌反復移開視線、又看過去，確認自己所看到的。

　　理智上，他知道這個獎金是正常的闕值，甚至不算是太高。

　　但是錢包和相應掛鉤的求生欲則告訴他，快沖啊，上去要聯系方式，當場參賽啊！！！

　　雖然這種征文，肯定會有大神過來坐鎮，多半包了第一名，但是其他名次也是有不少錢的。

　　前十名又不是固定十個人，除了第一名，都是多人一個獎項，只要努努力，他掙個幾千也很容易。

　　一個月的房租不就到手了？

　　最近幾天，他發現養一只會可憐兮兮地說‘朝歌，你身上的怨氣好香’的吃貨人魚，可能比交房租還要困難一點。

　　他今天出來，坐公交走那么遠，就是來取不記名卡。

　　第一期的詭異征文利落總結了瀏覽量疊加的錢，剩下的錢還需要等一段時間才能結算完畢。

　　就算如此，這張不記名卡上的錢也有一萬塊。

　　顧商歌是轉了兩三次公交車過去取卡了，當場把錢全部提取出來，給房東打了兩個月的房租，補上上個月和這個月的房租費。

　　然后就是在銀行開了個新卡，把剩下的錢轉進去了。

　　現在，他已經暫時解決了最基礎的保命基礎，但是還缺錢去醫院詳細體檢一下心臟的問題。

　　還有，總不能一直住在那個房子吧，最多三年，他就會把小人魚放生，就沒必要一直住在那里挨宰了。

　　——三年是他的底線了，超過三年，別說人魚了，他也受不了。

　　換個新家，總需要有間屬于自己的房子吧。

　　最好換個城市，然后就可以出去找一份正經工作，建立新的社交圈，徹底擺脫陰影了。

　　總而言之，想在異世界有個歸屬，就要努力攢錢，在有房租水電、生活花費、人魚和不確定具體情況的心臟病的情況下。

　　……這樣想想，以后的生活好像突然就沒有盼頭了，還不如現在生活有判頭呢。